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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当代写意画创新的思考(上)

2022-09-23 09:18:35 来源:海东日报 点击:

 

□李积霖

近代中国绘画风起云涌,中国传统绘画随时代沉浮动荡,又在西方文化冲击影响下,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活力,尤其是大写意花鸟画,以一种雄强刚健气格呼应着时代的巨变。大师巨匠应运而生,名家亦复辈出,其中海派巨擘吴昌硕以其充沛的艺术创造性,赋予了文人绘画新的生命力和变革的力量,无疑是引领时代风气的一代宗师。

吴昌硕:

文人画时代的最后绝唱

吴昌硕生于1844年,海派代表人物。近四十岁学画,五十岁学有所成,在二十世纪初期,以其艺术前瞻性和开拓性在近百年大写意花鸟画的承变中显示出巨大影响力,开创了一种崭新的面貌引领画坛、冠绝当世。其融诗、书、画、印“四艺”为一体的金石写意花卉画风影响巨大,一时间大江南北继承者随踵而至。王震、赵云壑、潘天寿、吴弗之、诸乐三自不必说,京津名家亦备受其影响,诸继承者中折桂者首推齐白石,其书、画、印无不受到吴昌硕的影响。还有如陈师曾、陈半丁、李苦禅、王雪涛、郭味渠、李可染、朱屺瞻、崔子范等均通过不同途径在艺术创作上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吴昌硕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讲,吴昌硕以伟大的开创性和终其一生的努力完成了一曲文人画时代的最后绝唱。而在其身后,前面提到的继承者们各自以他们的智慧才华与不断的革新精神,共同掀开了中国画在新的历史阶段波澜壮阔的新篇章。

“今人但侈摹古昔,古昔以上谁所宗?诗文书画有真意,贵能深造求其通。刻画金石岂小道,谁得鄙薄嗤雕虫?嗟予学术百无就,古人时效他山攻,蚍蜉岂敢撼大树?要知道艺无终穷。”“夫古人书画肆为奇逸,大要得于山川云日之助,资于游现登眺之美。非然,则一室扫除,挥毫泼墨,其发摅心意,终不足以睥睨古今,牢笼宙合。”吴昌硕对古文化、古艺术品有很深的研究,他在艺术实践中不断追求古意、古气、古趣。他对青藤、白阳、八大山人的学习不是复古,而是引古纳为己用,是创新。

吴昌硕学习古人的绘画精神,师古而发展为新,最终形成了恣肆苍茫、雄浑拙朴的独特画风。吴昌硕在追求“古气”“古趣”“古意”的同时,又十分强调画家本身的独创性。他说:“古人为宾我为主。”古人传统精华为我所用,借古开今,进行创造。又说“画当出已意”“画之所贵贵存我”,要求画家发挥自己独创性,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他认为进行艺术创造,既要有所传承和遵循,又要敢于突破前人的桎梏框架。“出蓝敢谓胜前人,学步翻愁失故态”,学习绘画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吴昌硕主张师造化,认为书画的奇逸与山川云日之美有着密切的关系。造化是艺术作品的本源,但艺术不能满足于“硁硁摹其形”,不能停留于以笔底的“殊状”来表现客观事物的“殊相”。必须通过画家的艺术加工,艺术想象才能创造出高于造化本身的优秀艺术作品。此外,吴昌硕主张进行艺术创作必须要“行道”“养气”“读书”,再加上“个人秉性”和“民族气节”,是吴昌硕成为晚清海派绘画领袖的必备条件。

吴昌硕绘画风格倾向于传统、古典、儒雅的范式,且暗合于中和而蕴藉的传统哲学。但在儒雅的范式中,又渗入了世俗性和平民化因素,作画是为了“自娱”,为了宣泄胸中不平之鸣,但“以画为寄”“托物言志”的观点是文人画高雅范式的标志。但为了维持家庭生计,养家糊口,他又必须要考虑商人、市民的审美趣味。正如他画中题诗“酸寒一尉出无车,身闲乃画富贵花”。吴昌硕写“冰肌铁骨绝世姿”的梅花,“绿叶紫茎静逸可念,如北方佳人遗世独立”的兰花,写“墙头揽明月,高节欲师渠”的竹子,写“枝瘦能傲霜,孤高夐无偶”的菊花,所有这些诗句都表现了吴昌硕追求格清气高的画风,在晚清社会动荡历史背景下吴昌硕作为一代文人绘画大师的铮铮铁骨。

齐白石:将中国写意绘画艺术推至又一高峰

1917年,55岁的齐白石定居北京,他也曾在艺术道路上走投无路,那是因为不真实地因袭八大山人的情感所遭到必然的碰壁命运,实质上,那也是齐白石的心态与过去的文人之间不相和谐的结局。其后也正是因为他听从陈师曾之劝告,又对吴昌硕绘画的深入研究而开始了“衰年变法”的转型。对此,胡佩衡曾在《齐白石画法与欣赏》中写道:“对他影响最大的画友是陈师曾,使他最崇拜而没有见过面的画家是吴昌硕。”正是通过这位好友,齐白石与当时所崇拜的画坛领袖吴昌硕建立起了联系,虽然未曾谋面,却在艺术的探索、汲取中展开了对话与交流。金石大写意花卉在吴昌硕的笔下被推向极致,这是他的气格与极其深厚的艺术修养和时代的特殊背景使然。如果没有过人的才情,学吴昌硕画风而能走出自我是非常艰难的。而齐白石以其非凡的绘画天赋与智慧继承创新了吴昌硕的绘画风格,把吴昌硕的金石之风引入自己的笔墨之内,将中国写意绘画艺术的发展推至吴昌硕之后的又一个高峰。

在题材方面,齐白石变法后常作的有诸如《桑香》《螺峰鸣秋》《蔬果图》《博古图》等画,这些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作品吴昌硕也曾画过,如《田园风物》《蔬果图》《博古图》等。两者加以对比,无论是在行笔用墨,还是构图经营上,吴昌硕对齐白石的影响都显而易见。但当世人都为缶老浑厚雄强的笔风所倾倒时,齐白石却独辟蹊径,学吴昌硕之笔墨而不从其旨趣。同是田园风光,齐氏却让丰富的墨色晕染既具有物象特征又具有无尽的意味。

在印学上,吴昌硕对齐白石最大的影响是不再拘泥于以笔追刀刻的拟古手法。1917年,齐白石为陈师曾刻的《陈朽》一印中,我们还能看出他学习吴昌硕的痕迹,但他并未裹足不前,也并没有完全落入吴昌硕强化印风金石朴茂之气于画笔之中的窠臼,而是一直尝试深化篆刻变法,最终形成章法大起大落、疏密对比强烈、极富真挚情感的“齐派”风格。

齐白石书法工篆隶,吴昌硕以篆隶笔法作草书,笔势有所不同。齐白石取法于秦汉碑版,改束毫为纵毫,行书饶古拙之趣。绘画中鲜艳的色彩构成令人耳目一新,一反文人士大夫清幽文郁、顾影自怜式的酸儒形象,也摆脱了煮茶谈禅般隐世遁避的消极思想,作品里往往透露出积极乐观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既不流于媚俗,也不狂怪欺世的中间选择了自己的画风,充满了自主、自信与自强的人格张力。这正是齐白石从细微处见真性情,普通的恋乡情结和童真情趣的自然流露。具体来讲,吴昌硕常将胸中郁闷不平之气挥洒于诗画和书法之中,酣畅淋漓间珠联璧合,构筑了绘画的内涵与志趣。其画,笔墨浑厚、朴茂华贵,整体布置雄强霸气,彻底改变了清末“四王”末流柔弱纤细的萎靡之气,具有画意高远的境界与卓然一世的气度。而齐白石的绘画清新润泽、拙中藏巧、色彩浓艳明快、造型简练生动、意境淳厚朴实。所作鱼虾虫蟹,天趣横生,富有乡间生活气息。这既体现出了对吴昌硕审美追求的充分继承与发扬,又体现了画家本人对艺术的创新理念与追求。

吴昌硕的笔下常有“微雨野花落,空山闻磐音”“除却数卷书,尽载梅花影”“石不在玲珑,在奇古。人笑曰:此苍石居士自写照也”等意象,他一生都以梅、石、牡丹、水仙等为题材,又尤喜“破荷”,自号“破荷亭长”,这种文人冷逸、朴陋的性情,在画中潜藏着笔墨背后的一缕淡淡的忧愁,骨髓里透露着难掩的冷寂与孤傲。反观齐白石诗词,烂漫真挚,有时近乎口语,齐白石刻了许多寄托着怀乡之情的闲文印,如“吾家衡岳山下”“客中月光亦照家山”,这是他自抒胸臆的第一主题。齐白石写了许多怀乡诗,如“登高时近倍思乡,饮酒簪花更断肠,寄语南飞天上雁,心随君侣到星塘。”又如“饱谱尘世味,夜夜梦星塘”“此时正是梅开际,老屋檐前花有无”,这些诗句是他“夜不安眠”“枕上愁余”时所写的肺腑之语。当齐白石认定自己是农夫的时候,多年储备的自然信息便源源不绝地奔赴腕底、笔端、刀锋,化作了新的艺术元素,抛弃了古人表达情感的艺术手段,创造出他特有的艺术语言和艺术形式。变法和着变意,变意和着变法,乡心伴着童心,童心也总念着乡心。这种乡心、童心和农民之心的真诚流露,天真直率的状态或许就是齐白石的艺术通达气质所致。同是画荷,齐白石惯用阔笔泼墨荷叶,有时也画一个斜刺而出的莲蓬横于水面。在其笔下,无论是荷花、荷叶还是翠鸟、鸳鸯、莲蓬、鱼虾,纸卷里毫无哀怨、惆怅之气。因为齐白石是个职业画家,木匠出身、高龄“北漂”,要赚钱养家,作品被大众所喜爱,他已非常知足。齐白石从来没有入仕愿望、懒于应酬、不管闲事、与世无争、始终以一颗纯真的心,沉浸在农村生活的体验之中,沉浸在艺术故乡里。齐白石的乡心、童心和农人之心的流露和艺术中的乡土气息,根源于齐白石湘潭淳朴的农村生活,所以他在取法自然生活的物象中又复归于自然生命,在盎然生机里透露的往往是其天真烂漫的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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