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章

青海有许多以“虎”命名的地名，如西宁虎家湾、大通老虎沟、贵德通往贵南的老虎口，要说最有名的，一个是海东市乐都城区通往央宗寺的虎狼沟，一个是海南藏族自治州同德县斗后宗古城。关于斗后宗古城，我在专著《宗日之谜》中着墨很多，不再赘述，今天只讲乐都虎狼沟。

出乐都城，沿109国道继续向东行驶有一个村子叫河西村，村东约一公里处，有一条一直向南的乡村公路，沿乡村公路再走五六公里，路边树立着一块牌子，上书“虎狼沟”三个大字。继续南行约12公里，便是中坝藏族乡政府所在地。

虎狼沟全长12公里。别看短，其在河湟历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中坝向东行60公里经巴州到古鄯，向西行30公里到瞿昙寺。瞿昙寺往北可到乐都城内，西接平安、西宁，西南可抵贵德九曲，南到化隆。可以说中坝是名副其实的古代交通要道。

关于我们所说的唐蕃古道，从临洮进入青海其实有两条线路。北线从兰州、永登入冰沟到乐都。而文成公主入藏走的则是虎狼沟，她从临洮向西北行，经河州（甘肃临夏）渡黄河进入青海境内，再经龙支城（古鄯）、虎狼沟到鄯州（青海乐都）。虎狼沟的这条南线道路，是汉代以来中原进入河湟地区的传统路线。这两条线路都避开了令人生畏的老鸦峡，成为唐代的著名官道。

视野放得更远一些。黄河沿虎狼沟南线之路，造就了临津渡。对于临津渡，作家张承志在他的《大河家》一文中写道，大河家是一处黄河渡口。年年放浪在大西北的黄土高原之间，大河家便渐渐成了自己的必经之地。它恰像那种暗中的地理枢纽，虽然偏疏贫穷，不为人知，却比交通干线的名胜更自然、更原始。它不露痕迹地沟通着中国。

《读史方舆纪要》载“临津城在（河）州西北百二十里”“黄河上渡、直（河）州西北百二十里之积石关，路通西宁，谓之积石渡”。隋大业五年（公元609年）初，炀帝为了消灭突厥和吐谷浑，统一华夏，带后妃、侍从和40万大军御驾亲征，浩浩荡荡地从临津渡过黄河到达西平（今西宁）。五月，炀帝大猎于拔延山（中坝所在的乐都南山）猎场“周围二千里”。后经西宁至大通长宁堡。入长宁谷，在金山（大通娘娘山），大宴群臣。

道路的繁荣，带来了宗教的兴盛。历史上东晋高僧法显、南宋僧人法勇，北魏比丘惠生及宋云，及唐高僧道宣等，都曾先后取道于此，或往西域，或往印度（经西藏），黄河岸边官亭的临津古渡成为了南道的要津。临津古渡，是唐蕃古道上最重要的古渡口，也是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的交汇处。正如当地流传的“花儿”所唱：“大河家里街道牛拉车，车拉了搭桥的板了；你把阿哥的心拉热，拉热着你不管了。”道出了当时临津古渡口的繁忙景象。

再往前过了黄河，就是唐蕃古道上的重要关隘，凤林关和凤林渡。中国十大石窟之一炳灵寺石窟就坐落在凤林渡的峡谷中。

炳灵寺开龛造像始于唐代，现存明末到清代的窟龛共13个。窟龛、佛殿、木构，建筑广布，雄伟壮观。上寺中最有特色的是大佛洞里的唐代弥勒以及唐代的释迦涅槃塔。据《安多政教史》记述，文成公主当年过境时就居住在这里。第171龛高27米的摩崖释迦牟尼大座佛，面带微笑，端详和蔼，上半身用石雕成，下半身用泥塑成，不愧为雕塑的集大成者，被列为世界上十尊特大佛像之一。有唐一代，炳灵寺开凿窟龛达130多个，占下寺现存窟龛总数的三分之二。唐高宗、武则天时代最盛期造像多属艺术极品。相传，在鼎盛时期曾有上千名喇嘛居住在这里。

虎狼沟同样承接着不同时期的佛教，与明代才建的瞿昙寺相比，被称为安多四宗之一的央宗寺，由于交通等原因比它早建得多。央宗寺是与尖扎县的阿琼南宗、兴海县的知嘎尔贝宗、平安区的夏哇日宗齐名的寺院。央宗神地早在唐文宗李昂开成三年（838年）之前，就已经建立起来了，并有名僧三贤哲藏饶赛、约格迥和玛尔释迦牟尼逃离西藏来此修行，从此央宗的声誉传播开来，明万历年间央宗寺成为瞿昙寺、药草台寺的僧人闭关静修的主要静房。在清光绪年间建成无量佛殿9间，到全盛时期，仅修行洞多达30多处，僧过半百。最为罕见的是在一个名为赞丹龙洼的山沟里，生长着大片旃檀。传说这是唐代吐蕃名僧德木却乎亲手栽植的。央宗亦名班摩曲宗，其意就是山沟中险峻的神地。

不管是圣地还是神地，受人所称道的溪水、丹山、奇石、怪林的溢美之词所惑，就有了2017年夏与朋友的“高原张家界”——央宗寺之约。走虎狼沟，过中坝乡政府所在地，经乡村公路来到央宗山下。山崖壁立，沿溪溯流而上，面目苍翠。从曲尼沟到胜乐洞，时而在灌丛中穿行，时而在峭壁上经过，时而竖木作阶凳，时而横缘为栈道，头顶悬崖峭壁，脚下万丈深渊。入洞，见“神水”从顶壁滴落，细细察看，唐时洞形犹存。仍隐约看到高僧做饭、睡卧、打禅、诵经的身影。这真应了“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如柳宗元“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我没有大文学家的如椽巨笔，此文只能算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