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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拉直沟:湟水支脉滋养的一方乐土

2022-03-01 11:06:39 来源:海东日报社 点击:
□李元录

巍峨连绵的祁连山支脉——龙王山,横亘在海东市互助土族自治县县境以北,一眼眼清澈的山泉,流出龙王山腹部,依着不同的山谷形成不同的溪流,不断汇集着流下山麓的冰川融水成为小河的模样向南进发,在崇山峻岭间形成了地理各异的河谷地带,成为互助人民繁衍生息的美好家园。而这些小河日夜汩汩流淌,成为湟水河重要的源头活水。其中,源自龙王山的一条河流流过互助县丹麻镇,形成富饶的二十里丹麻滩。再往下延伸河岸变得有些逼仄,东西两山夹着一条河谷向南再向南,这条河谷就是哈拉直沟了。

从民小公路拐入丹(麻)高(寨)公路,就是哈拉直沟的地界了。行走在丹高公路上,蔡家、蒋家、孙家、莫家坡儿……一个个以家族姓氏命名的村庄静静地迎送你,走多了,会成为你熟稔的故交。

奇特地名 折射一段历史

哈拉直沟,读之、听之,绝对是个奇特的称呼,从汉语言的角度无法窥探其中的奥妙。“哈拉直沟乡因明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分和拉家族迁居于此地,扎根繁子,后‘分和拉’音转为‘哈拉’,并因所居山沟较直,故名。”这是从早期的互助县史料中了解到的有关哈拉直沟地名由来的记载。

从上段史料中获得两个信息:一是“哈拉”为“分和拉”的音转;二是哈拉直沟在很早以前曾有蒙古族人居住。对此两点我是深信不疑的。读之,不由得联想起自己的家乡。

我家居住的村庄称为朵家村,隶属于东山乡吉家岭村,与哈拉直沟乡里台村是交叉田地,两村人同用一眼泉,多有交往。朵家村只有朵姓、李姓两个姓氏,七八户人家。朵家居住时间比较长,我们李家并不在此居住。上世纪60年代初,爷爷奶奶分家单过时从邻近村庄搬来的。朵氏家族的人就是名副其实的蒙古人,相貌特征、风俗,及有关记载均能证明,只是后来族名改成了土族。

在一次和朵家长者的交流中,得知家族祖上是元朝时候的一位带兵头领,哈拉直沟有许多地方是祖上的封地,属民们一年会到他们家交纳粮食。当时在哈拉直沟东山上有马场,西山上有羊场。听之,觉得合理成分多:一是清末民初他们家出过一个文化人,家乡人称为“朵家学生”,方圆十里有一定声誉;二是新中国成立前他们祖上曾有四个庄廓,这个长者的一个族兄曾在宅地上到处深挖寻觅埋葬的宝藏,留下了一些供家乡人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三是他们祖上曾出资买下过邻近席氏村落的一眼泉,此事传得有板有眼,可信度比较高。

朵家子弟里有我三五个发小,其中一个叫旦江,他爷爷当时有两个老婆,他是大奶奶的长孙。小时候去他家玩,能看到水烟瓶、老花镜、古朴发亮的炕桌等一些老物件。

也许,我们村朵氏家族祖上就是分和拉家族的人。不然的话,清末,西北地区物力维艰,有供子女读书的格局而且有这个经济势力的人家绝非寻常百姓人家。有妻有妾,也绝非贫寒之家,买下一处水质优良的泉为特供用水,这些都是朵氏家族地位显赫、家境殷实的写照。

从上述几点分析推测,这个记载的真实性比较高,“哈拉直沟”之名可能就是这样来的,是蒙古族语音译。

两个小村 共育一张“名片”

盐昌、费家,在哈拉直沟乡十三个村落里并不相邻,中间隔着两三个村落,但我认为她俩就是孪生姐妹,因为二者共同拥有一个“名片”,那就是河湟玉雕。

哈拉直沟乡盐昌村产玉石,俗称“嘎巴玉”,海东人给她起了个好听的芳名叫“河湟玉”。河湟玉,是众多玉氏闺秀里质纯色润的一位。玉质较软,呈白、棕红、浅褐红,色泽丰富,透明或半透明,光亮下呈蜡烛般光泽,因内部结构与冰糖相似又也称冰糖玉,她就藏匿在盐昌村西面连绵的山峦间。

玉堂玉雕,晨曦玉雕,两个雕琢河湟玉的乡村企业。玉堂玉雕在盐昌村,法人为“80后”雕刻师陈玉堂,是盐昌人,一个留着短发的精明汉子,少年时喜欢刻画。晨曦玉雕在费家村,掌舵人是“60后”雕刻师费绪章,是费家人,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饱学长者,早年子承父业做木工。

因为与玉结缘,执着于对玉的热爱,在外拼搏的陈玉堂拿起刻刀琢磨起了玉雕,费绪章放下了木工活,义无反顾下浙江去福建拜师学雕刻。

机遇永远垂青于有准备的人。他俩都选择了回乡创业,两人成功了,不仅把各自的河湟玉雕经营得风生水起,还带动了一批乡亲步入了玉雕产业走上了小康之路。两个小村落,涌现出了40多名玉雕艺人,200多名从业者,这个效应令人折服。把家乡曾经名不见经传的河湟玉精雕细琢做成产业,又让河湟玉雕走向省垣,走向全国各地,把盐昌村打造成青海玉石雕刻第一村,这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也是对这个村子最好的肯定。

一些孩子也与家乡的河湟玉结缘了。得益于得天独厚的产玉、雕玉条件,耳濡目染,玉雕便成了本乡孩子们非常喜欢和擅长的手工制作。成立地域文化特色鲜明的河湟玉雕社团,把有爱好的孩子们组织起来,聘请盐昌村玉雕师陈玉堂先生为专业指导教师,一个散发着浓浓乡土味的玉雕社团在哈拉直沟乡中心学校落地生根,发展潜力巨大前景广阔,2021年哈拉直沟乡中心学校的河湟玉雕社团被列为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优秀社团。

两棵古树 同系一个乡愁

流连于哈拉直沟的村村落落,跋涉在哈拉直沟河的两岸,你会与古树不期而遇,请不要过多地惊讶,因为这样的古树在这里有很多,它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护着比他们更古老的村庄。这里要说的是,最具特色的两棵。

一棵古树在师家湾村,是一株青杨树,在紧靠路边的沟渠旁,“领地”甚是宽阔。青绿色的树皮,这是人们对青杨的特有映象。而这株百年青杨,树皮苍白,从主干到枝丫无一丝青绿。树皮皴裂,在树的身体上形成了崇山峻岭、沟沟壑壑。对了,还有悬崖——腰身粗壮的古树腹部以上疙疙瘩瘩,这是树瘤。大瘤盘着古树,小瘤站在大瘤上,瘤上生瘤。青绿逊让于苍白,不是嬗变,不是涅槃,那是岁月的沉淀,是年轮长年累月的洇染所致。

树上挂一牌子,记载的树龄是138年,普查于2019年。距2019年的138年前是大清光绪年间,就在那时,远离北京的青海,一个小村庄里,一位师姓汉子在他的田地边临近沟渠的塄坎上种下了一株青杨。他不会想到,从清代到民国再到新中国成立,这株青杨会见证历史,见证屈辱的近代史,见证中华民族实现复兴梦的世纪之路。

农历三月,春天在老树上跳跃,那些形似无生命征兆的枯枝吐出点点新绿,翠色欲流和风骨遒劲并不矛盾。行人、村庄是背景,古树是主体,我分明看到了一副色彩明朗的丹青。

在树下,你会听到许许多多麻雀在谈天说地,它们灰褐色的小小躯体完全和古树相融,色差无二,要是它们自己不扇动翅膀在枝间跳跃几下,你是看不到它们的。树干有一些窟窿眼,虫蛀的?鸟啄的?无论是怎么形成的,却也完全可以让小麻雀夫妻们盘个窝得以生儿育女,尽享天伦之乐。

树撑起了一片阴凉,阴凉下是歇息闲谈的几个老人,漫无边际地谈论家长里短、婚丧嫁娶……老青杨树,这是师家湾村的百年记忆。

另一棵古树是一棵白榆,在蒋家村。这是一条幽深的村巷,巷道头朝东,尾朝西,南北两侧户户农家庄廓紧紧地排列着。当我迈步踏入巷道口时,春天午后的太阳暖意无限,巷道里无人,幽静刹时裹紧了我。抬眼朝前望去,一株树在巷道深处静静地伫立向着我张望,奇特的姿势吸引住了我的眼球。我想它也肯定吸引住了阳光,明媚的春阳下通体泛着黝黑色,粗壮的腰身默默地诉说着年代的久远。

当我能清晰地看到老树的“庐山真面目”时,一种别样的感觉深深地震撼了我,我清楚这就是历史的魅力。

老树粗壮的树干得两人合抱。树皮都皲裂了,这是岁月拿起剁刀,悄无声息地剁裂了光滑细腻的树皮。手抚摸着凹凸不平的树干,感觉似乎在崇山峻岭间游走。在光亮里树身斑驳陆离,深深的凹槽里嵌着密密的深色青苔,凸起的脊背上颜色有些淡,却粗糙无比。树身上一米过高近两三个手掌阔的地方没有树皮形成了疮疤,裸露的树干灰白,这应该是古树早年受的伤痛。从疮疤处入眼揣测,估摸树皮有八九厘米厚。

古树最令人震撼的还是满身的树瘤,一朵又一朵的树瘤就那样悬在树上,像一个个硕大的蜂巢。树瘤是因营养输送不顺畅集聚而产生的。

古榆的历史可追溯到何时,树牌上并没有记载。和村里一位年近七旬的长者交流,他转述爷爷的回忆,爷爷小时候记事起这棵树就长在这儿,估计至今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以前古榆有两株,一株在生活困难时让乡亲们摘了树叶剥了树皮熬粥度荒了,他们小时候还在残留的树桩上玩耍歇脚。他的话语中透着丝丝惋惜,为夭折的那棵古树?为那段不愿回顾的饥馑岁月?我想,兼而有之。

老人透露:天与古树有感应。久旱要逢甘霖,古树向北断裂的一个虬枝上会有水珠滴落,树根处有一小孔也会渗出水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长者道出的此语真的是大自然的又一神秘之处,也许是人们附会上去的一种美丽愿望,为了彰显它的神奇。

两处山崖 共述时代发展

黑鼻崖史前文化遗址在尚家村毛家庄社,是过去的九名堡之黑鼻堡所在地,现在为哈拉直沟乡政府驻地。

丹高公路和一条乡村路呈十字形将遗址分为四部分,遗址在四处台地上,南北长200米,东西宽130米。断崖处暴露灰层,约2米。考古人员曾挖掘出零星散布的泥质彩陶、红陶片,夹砂红陶片。据考证属新时期时代马家窑文化、青铜时代卡约文化遗址。1959年3月16日,被青海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第三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黑鼻崖遗址如一位隐者潜藏在人口密集的村庄,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遗址已经消逝的印迹不多,但真真切切存在过。遗存的彩陶把河湟文明追溯得那么遥远,在遥远的古代它肯定是一处难得的史前桃源,

与西面的黑鼻崖史前文化遗址隔河相对的是东面的白崖村。她后靠山前依河,有着许许多多河湟谷地的村庄共有的布局特性。

在互助县,近年来白崖村的名气飙升不少,缘于移风易俗方面走到了全县乡村的前列,更是缘于村庄后面称为“白崖山”的山岭上阳春三月漫山漫洼鲜花怒放的杏树林。

记忆深处,老家的杏树,要么躲在庄廓周围,要么蹲在巷道深处,一两棵,三五株,开了花也可尽收眼底。但在白崖山,这些杏树横成排纵成列,以队列的姿势站在退了耕的农田上。从山腰到山巅,那些推平了的坡地,一块一块绕着山山岭岭转,地里都是栽植的杏树,行列整齐。杏树就这样在白崖山上安家落户,而且族群庞大,“杏”丁兴旺,俨然成为杏的王国。

高原的春天总是脚步迟缓。农历三月,零零星星的蒲公英花给沉寂了漫漫长冬的大地镶上了一些金黄色的美丽,这是青海的报春花。不久,粉红的碧桃花在巷道口、庭院里开得热热闹闹,她点燃了整个春天。小草探头探脑,柳树开始吐绿,这个时段白崖山上的杏树也该开花了。从丹高公路远远地张望,白崖山罩着洁白的云霞。那些云霞静静地浮在山上,三月的阳光温情地注视着她们,她们的笑容是多么的诱人,远远地勾你的魂魄。

穿过白崖村,沿着山脚的水泥硬化路绕行向上,你就走进了杏花世界。杏花,挨挨挤挤,一枝枝,一树树,一湾湾,一岭岭……看惯了单株或几株杏花,让你和漫山遍野的杏花打个照面,你也会融化,化为一枝杏花和她们一起舞蹈,化为一只白蝶去触吻她们青春的笑靥……红红的花托捧出一朵朵耀眼的杏花,花瓣洁白。仔细看,还有浅浅的红晕,煞是好看。

黑鼻崖,白崖,古老的史前文化遗址与新时代的生态文明建设成果隔河相望,给人一种流年易逝山河永在的时空感。

一座古堡 传承河湟秦剧

新庄村紧挨着石中峰山,是清末民初高寨总堡管辖下的哈拉直沟“九名堡”之一。新中国成立前叫陈北堡,又叫“破寨子”,新中国成立后更名为新庄村。哈拉直沟河把新庄村分成东西两半,村里人家分散居住在河谷两侧的台地上。新庄村有个特别之处,是哈拉直沟秦剧团的所在地。

秦剧团的戏台就在中峰山脚下,山上有座庙宇,每年正月十六举行庙会,因此中峰山又称十六山,届时会唱秦腔,可以讲秦剧团的兴兴衰衰中峰山是最好的见证。“优孟衣冠启后人,方寸舞台悬明镜”一幅阳刻楹联镶嵌在戏台左右的水泥台柱上。经风吹日照雨淋笔画上面描的红漆已经褪色了,有些笔画处下面灰色的水泥若隐若现,有点饱经风霜的样子。今天又一次路过新庄村戏场,自然得以又一次品读这幅令我无限遐想的与秦剧有关的楹联。

启后人,悬明镜。上下联最后六个字里蕴含着对秦剧的敬畏、传承、执着,让人对秦剧人的操守与追求不由得刮目相看。我们戏称秦剧为“乱弹”“烂弹”,兴起于三秦大地的秦剧艺术从八百里秦川飘来,跨过黄河,翻山越岭后在偏僻的青海高原一隅扎住根,得以蕃息,成为颇具河湟特色的草根艺术,代代相传至今仍蓬蓬勃勃,让人很是惊奇,探个究竟的心理油然而生。

据新庄村70多岁的秦腔老艺人仇成业介绍,秦剧团的奠基人应为陈北堡人刘福寿(小名叫羊来子)。刘福寿出生于明崇祯年间(公元1643年),青年时期因家境贫寒生机无望,兄弟二人相伴逃难到陕西凤翔地区给当地一戏班头领牧羊为生。兄弟俩白天放牧,晚上偷学戏艺,年老时返回原籍,将学成的陕西眉户戏在家乡传播,给家乡的曲艺事业播下了种子。

清代,陈北堡作为当时的屯兵堡,是陕甘地区来的戏班或艺人必然驻足的演出之地,也许那些背井离乡戍边屯田的将士里也有许多秦腔爱好者。当地戏曲爱好者缘于对秦腔艺术的热爱,更有唱眉户戏的基础,从拜师学艺、相互切磋,邀集串戏排演、自娱自乐,到庙会、外出演出,哈拉直沟农民业余秦剧团从无到有,从有到强,以本地戏把式为骨干,广泛吸纳省外、西宁、互助各地艺人,打造出了河湟农民特色的秦剧艺术,成为青海省最早的秦腔演出团体,在全省享有盛名。

哈拉直沟业余秦剧团被当地人戏称为“皮鞋班”,是青海省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秦剧项目之一,新庄村也被命名为互助县秦剧艺术培训基地。据蔡西林先生在《闲话“皮鞋班”》一文中记载,最迟在清道光之前“九堡”已有戏班,迄今已有160多年的文字记载历史。班子成员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唱戏得有行头家什,称为戏箱。置办一副戏箱对于农民秦剧团来说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因此戏班子草创后相当长的时间里行头家什奇缺,置办不起官靴彩鞋,以至于戏把式上场得穿自己用牛皮缝制的瓦泥皮靴,出场时抬腿一亮相蟒袍下露出了农民本色,“皮鞋班”的称谓由此传开。

步入新时代,有国家专项资金的扶持,秦剧团再也不会为没有演出装备发愁了。站在新的起点,相信他们会捷报频传,用特色秦剧为小康社会、乡村振兴战略谱写演绎更多的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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