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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日扎山下的多彩藏乡

2022-11-01 09:39:21 来源:海东日报 点击:
 

 

 

 

文/李兰花 图/李景鹏

杏儿是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唯一的藏族乡,坐落在民和县境西南部、甘青两省交界拉脊山南端的日扎山下,距离县城110公里,东北与民和县甘沟乡、官亭镇毗邻,西与循化撒拉族自治县清水乡接壤,西北与化隆回族自治县塔加乡毗连,南与甘肃省积石山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自治县隔河相望,处于四县交界处,素有“钟响传四县,鼓点震甘青”之美誉。

据《民和县志》记载:杏儿乡所在的杏儿沟又称黑鹰沟,长22公里,是一条较为狭窄的季节性的河流,西北至东南走向,由斜拉村起,经杏儿乡、官亭镇至赵木川村汇入黄河,因沟内生长有大量的野杏树而得名。杏儿乡独特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使这里的人们形成了特殊的地域文化和审美情趣。走进杏儿,不禁被这里遗世独立的百年藏庄、高亢悠扬的藏族民歌拉伊和历久弥香的藏式传统酩馏酒所深深吸引。

古宅 留存在百年藏庄的记忆

如果说乡村文化是一本厚重的百科全书,那么古村落就是村庄的扉页。

杏儿藏族乡大山深处的协拉村,是一个汉族、土族、藏族群众聚居的古村落,这里曾是古丝绸之路和唐蕃古道的必经之地,也是河湟文化的发祥地之一。三种民族七个姓氏的村民在这里和睦共居,多元文化在这里交融并存。这里各族群众亲如一家,和谐共处于这方“世外桃源”。

走进协拉村,在错落有致的新居中,一座散发着古老气息的传统民宅显得单调而孤独,用看上去岌岌可危的生命,向人们无言地诉说着几百年来所经历的风风雨雨,沧海桑田。村民李多吉老人是土生土长的协拉村人,他见证了协拉村数十年的发展变化,也目睹着老宅在年复一年的风雨侵蚀中日渐退化、老去。在他看来,这座拥有三百多年历史的民宅能保留到今天,是幸运的,也是意外的。这些年来,协拉村的村民外出务工,大多数村民都盖起了松木结构或砖混结构的新房,而这座老宅的主人,因前些年资金和劳力的短缺,没能和其他村民一道拆除老宅盖新居。当村里大部分人家都住上新房时,这座老宅的主人依旧住在这里。后来在党的政策扶持下,老宅的主人在一旁盖了几间新房,却依旧保持了老宅的原样,老宅才完好保存到今天。

从老宅的规模看,原先的主人以前应该生活比较富裕,因为在几百年前,条件一般的人家很难建得起这种规模的房屋。仔细观察,发现这是一座上下两层土木结构的四合院,共有30间房屋。从布局看,体现着当地民族的民宅风格,也能看出原主人的别具匠心。柱子、房梁、椽子为主体框架,隔墙、走廊全是木板,屋顶、门窗的木雕精致别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上层东、南、北三面是卧室,西面是厨房,厨房里有土炕,房屋一角有出入的小木门,外面是宽敞的阳台。卫生间建在四合院内卧室隔壁,方便如厕。下层分别是牛羊圈、堆放生产工具的杂物间等。杂物间内至今保存着碾碎谷物用的石磨盘、挂镰刀的木架、皮绳、木锨、背篼等古老的生产生活用具。

从老宅小木花格的窗户、屋顶角落处纵横的蜘蛛网、雕花的柜子、吱吱作响的木门、锈迹斑斑的生产工具、布满灰尘的石舂,以及堆放在墙根角落处风化多年依稀可辨的干牛粪,就不难看出这座老宅在历史的沉浮中所经历的时代更迭。

老宅现在的主人叫倪生龙,藏族,生于1955年,他和老伴从父辈手中接过这座老宅后,像守护自己的祖先一样守护着它。他膝下有三个儿子,都已成家,住在本村,在搬到新居之前,倪生龙老两口一直住在老宅中。据他了解,这座古宅在他之前已陪伴了五六代人,至少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倪生龙的老伴卓玛措20岁时从化隆县塔加藏族乡嫁到协拉村,在这里住了50多年。在她的印象里,那时候的老宅比现在坚固、亮堂,家里人口多,牛羊多,一大家子人日子过得富裕。如今的她已年过古稀,自从搬到新居,她对老宅念念不忘,隔三差五就要来老宅看看,细心地用铲子铲除长在房顶上的杂草,再用一根木棒轻轻敲打铲除杂草的地方。这样的劳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信念,就是保护好这座古宅,不能因房顶上生长杂草而造成房子漏水。

在这个传奇式的庄廓院墙外,有一棵粗壮的古树,村民们叫它酸麻梨树。这棵树从根基分为两枝,像是两棵树,两枝并排生长,树身高大,树根粗壮,其中较粗的一枝约莫两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围一圈。春天,古树从冬的沉寂中醒来,焕发新颜,一树的繁花给这个藏族村落带来无限生机。夏季,古树枝繁叶茂,犹如撑起的巨伞,形成一个天然的避风港,每一条枝干上结满了小小的果子。秋天,酸麻梨逐渐成熟,站在古树下抬头张望,透红的小果实挂满枝头。冬季,古树枝干遒劲有力,直逼苍穹,像一位老者又像一位智者,饱经沧桑,不改初衷,看遍人间冷暖却平静无言。在协拉村不少村民的记忆里,这棵古树的树龄至少也有百年以上了。在老宅女主人卓玛措的记忆里,她嫁到协拉村时这棵酸麻梨树跟现在一样粗壮,记得以前到秋收碾场时,树底下经常有一群人乘凉休息。尽管时间过去很多年了,协拉村的面貌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棵酸麻梨树依旧坚强地活到现在,静静守护着老宅和村庄。

拉伊 抒写在塔嘞河谷的情书

夏天是杏儿乡景色最美的季节,山野葱茏、野花遍地,田地里沉甸甸的麦穗彰显出丰收的势头。高大伟岸的日扎山半山腰上,成片的绿植在阳光的强烈照射下,泛着盈盈的翠绿色。对面山上的卡洒哇村和西北方的胜利村,农田里点缀着小麦、玉米、油菜、胡麻以及各种草本颜色,给这个大山深处的藏乡增添了一种大自然的生命力。公路两边远处的山坡上,牛羊悠闲地吃草,偶尔发出几声“哞哞哞”“咩咩咩”的叫声。

穿卡洒哇村而过的塔嘞河,是杏儿沟较大的一条支流,沿岸也是杏儿沟内人口分布较为集中的地方。从卡洒哇山脚下的公路边上望去,塔嘞河谷内一溪清澈晶亮的山泉水在欢快的“叮咚”声中奔向下游。高山峡谷之间,蕴养了钟灵毓秀的灵魂,自然赋予了杏儿乡各族人民如群山一样绵延、峻峰壮美的绮思,他们把这一切化为儿女最长情的沉淀,融汇在拉伊优美的歌声中。每当盛夏之际,日扎山下的塔嘞河滩边就会响起高亢悠扬、情意婉转的歌声。一年一度的“六月六”拉伊歌会,便在这个最美的季节里举行。

这天,是杏儿沟最富有激情和诗意的日子,各族男女青年从四面八方竞相而来。他们先聚集在塔嘞河滩的泉水边畅饮药泉水,期望这神奇的泉水能祛除他们的病痛和身体的劳累,然后一身轻松地去逛会场、品美食。

那漫山遍野的人们,像是去参加一次原生态的秀场,亦或是去赴一场节日的盛宴。他们的装扮格外喜庆,藏族姑娘身着黑色彩带镶边藏袍,外套红色锦缎坎肩,脚穿丝绒靴子,头戴礼帽,外露多条长辫;小伙子们则身着长袍,头戴皮帽,脚蹬高筒藏靴,显得精神威武。土族姑娘们身着绿色夹袄,腰系红色短裙,头戴插花,脚穿翘尖绣花鞋,一副香飘歌袂动、醉袖玉鞭垂的模样;小伙子们则身穿长袍束绣花腰带,头戴礼帽,脚蹬黑皮鞋,显得异常干练。

盛装男女青年们经过一上午的逛会场看风情,尝瓜果品美食之后,也到了拉伊歌会开始的时候。于是,山坡上、树林里、溪水边,他们席地而坐,围成的圆圈形成了一个“场合”,也就是竞赛单位。东一摊,西一摊,摊摊相隔十来步,一摊摊地聚合起来,拉开场地,摆开战场。各“场合”中的男女人数没有确切的定数,但比例相差不多。一边是男方群体,一边是女方群体,“场合”中央摆上白酒、啤酒、饮料等。赛歌开始时,男方的一位先唱,大家将酒瓶递给他,先唱者饮上一大口酒,便悠悠扬扬地唱起拉伊来。他左手放在胸前,右手举齐在耳边,面带微笑,弯腰缓步,唱一声歌词转一圈身,动作显得幽默滑稽。各种“令”的拉伊高亢悠扬,此起彼伏,双方的唱词随情随景,对答如流,如:三川的“土族令”:“尕骡子碾场者跑外圈,尕犏牛驾的是里圈,阿哥是模范者上了县,尕妹妹等给者路边……”

拉伊是流传在青海、甘肃、四川等广大安多方言藏区的一种专门表现爱情内容的歌曲,意为“山歌”或“情歌”,内容以爱情题材为主,是青年男女倾吐爱慕之情的情歌,所以不能在家或村庄中唱,只能在山野间或河滩边引吭高歌。拉伊种类丰富、数量浩繁,内容涉及爱情、生活各个方面,歌词多用“比兴”手法,没有固定的歌词,语言生动浪漫,演唱者触景生情,随兴编唱,即兴性很强,演唱形式分为独唱、对唱等。曲调因地域不同而形成多种风格,有的强调音乐的语言性,节奏比较紧凑;有的旋律深沉悠扬,形成自由婉转的悠长型风格;有的旋律甜美、节奏规整,形成雅致端庄的抒咏风格等。杏儿是民和县唯一的藏族乡,独特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使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形成了特殊的文化心理和审美情趣,藏族情歌拉伊也在此地应运而生,广为传唱。最熟悉的如《你是否是拉伊的歌》,唱法自然、形式灵活。

男歌手唱到:“我是一匹待跑的马,只等骑手来赛跑;我是一名待唱的歌手,只等对手来赛歌。”唱毕,男歌手将酒瓶传给女方,女歌手喝一口酒,便对唱一支拉伊:“你是否是千里的骏马,是骏马我就是你的骑手;你是否是拉伊的歌手,是歌手我就是对唱的选手……”

就这样,男女双方像打擂台似的唱拉伊、赛拉伊,歌韵悠悠、情意绵绵的歌声从塔嘞河滩边唱起,回响在空旷的塔嘞河谷间,如聆天籁,余音宕阔。

酩馏 深藏在大山深处的琼浆玉液

说起青稞酩馏酒,当地群众总免不了夸赞一番,因为这不仅是当地的特色,更饱含着人们代代相承的记忆。

杏儿地处偏远山区,农作物除了小麦、玉米、油菜籽、胡麻外,便是青稞了。青稞产量并不高,杏儿乡的村民们之所以种植青稞,是因为青稞磨成粉后可制作成糌粑,还可以用来酿青稞酩馏酒。青稞作为独特的酿酒原料,酿出的酩馏酒色泽橙黄、味道酸甜,酒精成分低,有饮后头不痛、口不干、醒酒快的特点。因此,杏儿乡在民和地区有着“酩馏之乡”的美誉。

杏儿乡的藏族人家自古就有制作传统酩馏酒的习惯和手艺,粒粒饱满的青稞,带着乡土的味道,自家酿出的青稞酩馏酒,更带着祖祖辈辈的情感。每年春节之前,有条件的人家几乎都酿酩馏酒,不管自己家里有没有人喝酒,酿酩馏酒已成为过年的一种仪式感。酿出的酩馏酒,可作为过年拜访亲戚时最贵重的礼物相送,也可招待来访的尊贵客人。

胜利村的卓玛老人和日扎村的龙姆吉奶奶,祖上历代都制作酩馏酒,她们继承了酿酒技艺,在保留传统制作方法的基础上,将杏儿藏式酩馏酒发扬光大。在卓玛老人的家里,还完整地保存着祖上制作酩馏酒的用具,并且一直沿用到现在。古朴的灶台、一口大铁锅、木头锅盖、内外双胆的罐子、大小不等的两个瓷管子、陶瓷酒缸和坛子,还有盛青稞的木升以及存放酒坛的酒窖。这些年份久远、锈迹斑斑的酿酒用具,承载着卓玛家几代人的酿酒手艺和情怀。一家人之所以保存和沿用这些陈旧的酿酒用具,是因为用这些传统工具酿造出来的酩馏酒才会有记忆中的酒香味道,在卓玛老人看来,这样的味道是现代酿酒器具难以媲美的。

杏儿藏族人酿酒用的青稞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个个颗粒饱满、色泽圆润。用来酿酒的水是黎明时分从山上的一眼泉里挑来的。过去酿酒,工序比较严谨,甚至有点复杂:首先要准备原料制做酒麯。酒麯,当地藏语叫“羌醅”。制麯的最佳时间一般是春季或秋季。制麯时,先把青稞面、酒麯草、雪莲等糅合在一起,制作成饼状,然后在炕上铺上麦草,把酒麯饼放在麦草上,上面盖一层棉被或羊毛毡,放置1至3天等待发酵。发酵后的酒麯饼呈乳白色,用线串起来挂在墙上晾干后便可使用。随着社会的发展,因工序繁杂,许多人家不再自己配制酒麯,所用酒麯都是从外地购买来的。

制作好酒麯,就开始准备酒料。先把精选好的青稞放到大锅里煮,煮熟后捞出来,堆在炕沿头下的角落里,盖上一层厚厚的粗布晾干,因为农家炕沿头地面的角落离灶台近,比较暖和,放置时间大约3天至5天。酒料晾干后,按一升青稞加酒麯饼一块,搅拌均匀,装入酒胚缸中,用皮子捆住口,再盖上盖子,放在炕头或离灶台近的暖和的地方等待发酵,这个过程需要15天到20天时间。冬天寒冷时,还要用棉被或羊毛毡把瓷缸裹起来保暖。

“酿”是最重要的过程。把发酵好的原料倒入大锅中,添加三分之二的泉水,盖紧锅盖,并密封好。锅盖上有一个槽口,是连接瓷酒管子用的。把内外双胆的瓷酒罐放置在大锅旁边的灶台上,罐子口宽底窄,底部前后各有一个槽口通向外胆。内胆部分是独立的,用来添加冰块或冰泉水,起冷却作用。从罐子底部后面的槽口连接一个瓷酒管子的一头,另一头连接在大锅锅盖上的槽口,用糌粑团将两个槽口密封严实。从内外双胆瓷罐底部前面的槽口插上木制细管,倾斜到酒坛子上面,细管上面放一根引酒细绳,接到酒坛口内。这样,大锅烧开后蒸发出来的气体通过瓷酒管子直达内外双胆罐的外胆中循环,再通过双胆罐内胆中的冰块来进行冷却。冷却后,液体通过细管口随引酒绳流到酒坛中,此时,甘洌清香的传统手工酩馏酒便酿出来了。最初流出来的叫一道酒,也叫头酒,味烈、醇香浓厚。大约半小时后,流出二道酒,最后流出来的叫三道酒。装坛时,可以把头酒、二酒、三酒分开来装,分开存放,也可以把三道酒合起来混装,大部分人家是分开装存的,以便按酒味的浓淡来取用。

杏儿酩馏酒酿造技术是以家庭为传承方式,言传身教。卓玛老人的技术是她父亲传授的,对于酿造酩馏酒的过程,她已烂熟于心,酿酒过程中的发酵、温度、火候等这些细节全靠经验。青稞煮成什么程度,在酒胚缸发酵几天,温度要控制在多少,酒料放多少,她都有自己的一套程序,不会轻易改变。

杏儿乡作为民和的藏式传统酩馏酒酿造之源,是一块藏文化及酒文化积淀厚重的土地,有着朦胧的秀美。即使在乡间僻壤,也能感受到青稞酩馏酒的悠久弥长。经过岁月的沉淀,走过历史的沧桑,杏儿酩馏酒在不断的改进和提升中散发着大自然的清香,它的绵柔,它的醇香,是喜欢喝酩馏酒的人们抵抗不了的舌尖诱惑。

历久弥香的杏儿酩馏酒,是大山深处的琼浆玉液,越喝越有味,越喝越怀想,因为在杏儿传统酩馏酒酒坛的泥封里,有着藏家人传统手艺的厚重,在香气醉人的酒窖中,藏着日扎山下藏乡人特殊情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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