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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流过红谷地

2023-05-09 10:26:12 来源:海东日报 点击:
马光辉 摄
孙长斌 摄

□文/张翔

黄河从源头的巴颜喀拉山脉一路精心营造,最后奔向大海长达5464公里的风景长廊中,造就了很多珍珠一样、可以串联起来的小盆地,如贵德盆地、化隆—尖扎盆地、循化盆地、官亭盆地、河州盆地、兰州盆地等。就是在这不足三五百公里的狭长河谷,有这样一段狭小而美丽妩媚的谷地,从公伯峡到积石峡,从丹山碧水到撒拉人家,我们姑且就把它叫做:红谷地。

于是,就有了红谷地里这两种对比度极强的色彩:大红大绿。人们的笔触也在丹山碧水间寻找静静生长的风土民俗……

碧水丹霞间的小气候

黄河,当然是这伟大风景的创造者,是这万种风情的播种人。

当她以无比抒情的状态冲出公伯峡,一头扎进这片土地丰腴的狭长谷地时,性格居然变得开朗坦荡起来。绿色的波涛,雪白的浪花,用喃喃的细语,亲吻河谷周边赭红的土地。

白鸽子划过水面的档儿,岸边高大的河杨的枝叶在撒满碎银般的河面上摇曳着成了闪烁的剪影。而太阳渐渐升高后,形态各异的丹霞山体很自然地倒映在黄河的碧水之中。在这春色最浓的地方,发出这样的感叹:红色的谷地,绿色的黄河,大红大绿造就大美风情……

红色的谷地是绿色的黄河用刚柔之水经过亿万年的不舍切割而形成的。与它一起形成的,还有谷地的干热气候,构成了大高原上最为温暖的谷地。不管大高原上怎样地云谲波诡、沧海桑田,这里的小气候却远离高寒,亲近温暖。

这是四月上旬的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公伯峡口开阔的谷地里,一片天边云霞似的桃林开得正艳。桃树枝干矮小,彼此间的距离也稀稀疏疏,而桃花却依然如阳光一样烂漫。

这当然是黄河上游最后的一片桃林了:桃枝摇曳、桃花呢喃。而它所处的地理位置,使人对这红谷地里的一切更加亲近和珍惜。我明白,这里的秀色足以洇透许多人荒芜的心田,足以让许多人在长期的跋涉中看见心灵可以小憩的地方。

疾步越过公路、田埂走进这片世外桃林之时,在最近的距离、最佳的位置看到了桃花盛开的气象。那小小的、粉红的花朵儿一树树地盛开下去,就连整个谷地都被一种淡雅的花香所弥漫,蜜蜂飞过的声音里,好像传播出渗着阳光的甜味儿来。

有些人进入桃林,好像仅仅是为了欣赏和照相留影,而我弯腰细看桃林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桃林的边缘,就是变得无比宁静泛着涟漪的绿绿的黄河水面。桃花依然怒放着,桃树枝随着轻风幽雅地摇曳着,枝桠虽够不着水面,但以绿色黄河作为背景的构图中,仿佛看到了大画家王成喜画作时那种奇异的发现,尽管他擅长的是画各种月光雪影中的梅花,但如果他这时候也在黄河岸边,一定会被这片灿若云霞的桃林吸引住。

透过粉绿相间的桃林,就会看见大片大片绿汪汪的冬小麦长势正旺,似乎能听见麦苗疯长准备拔节的声音。而桃花成了这无边的绿色地毯上鲜艳的点缀。

沿着一畦畦麦田望过去,终于看见了绿树掩映下的撒拉族村庄,看见了红色谷地里最接近人烟的古老的石桥。

进得村来,只见用黄泥精心抹过院墙的院落古朴而方正。黄河水通过支渠的引导,开始沿着绿荫里的渠道,走乡串村,毛细血管一般深入到谷地村庄的房前屋后,流进了撒拉人家的麦田果园。

几位村姑穿着清爽,袅袅婷婷地走出村巷,在黄河的支渠边,一溜儿排开,开始说笑着洗起衣服来。她们的粉红的上衣格外引人注目,这正是桃花的颜色呀,再配上在她们的臂弯里轻纱般流动的黄河水,还真分辨不清这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了。

走进撒拉人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幢漆得金黄的窗明几净的松木大房。院子中央的花园里,姹紫嫣红的牡丹和石榴开得正艳。微笑着端馍馍、倒盖碗茶水的姑娘叫冬青,那明眸皓齿间,是自然地流露出来的娴静和清纯。在这洒满阳光的农家院子里,似乎听到了黄河的涟漪抚摸岁月的轻柔,似乎看见阳光拍打枝叶的声音,从农家院落盛开的牡丹花蕊中流淌出来,从撒拉艳姑秋波般闪动的蔚蓝的眸子间荡漾开来。

此时,大自然这个精明的调色师,又开始在这谷地村庄里,增添了淡淡的粉红和暖暖的金黄,让谷地里的日子极富层次。细细地品味,那宁静、安祥中透出的清亮亮的和谐,直直地沁入我们的心田。

辣椒的点缀让谷地更红

站在河边,从对绿色黄河久久的注视中抬起头收起眼神,面前却是大片大片赭红的背景。

地理学上把这样的地貌叫做丹霞地貌。这种地貌是由水平或变动很轻微的厚层红色砂岩、砾岩所构成,因岩层呈块状结构和富有易于透水的垂直肌理,经流水向下侵蚀及重力崩塌作用形成陡峭的峰林或山地。1977年,地貌学家曾昭璇第一次把“丹霞地貌”按地貌学术语来使用。如今,黄河谷地里的丹霞地貌却是那样地极富生命活力: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不要把这红色谷地里的丹霞地貌简单地看成具体的物象,从这正在被岁月打磨的地貌的棱角中,在这连绵的山体中,会发现所渴望的那种只属于有黄河参照的有棱角的个性。

在清水湾的对面,目光会被一岭棱角分明的丹霞山体所吸引。它像什么?或者什么像它一样棱角分明,上面笔直而下面微微弯曲?哦,对了,它极像谷地艳姑们高高的鼻梁。不对,是艳姑们高高的鼻梁极像这棱角分明的山岭。在黄河谷地,只有艳姑们高高的鼻梁与这地貌极为相似和般配,再加上鼻梁上方一对孟达天池一般深蓝明澈的眼睛,那是一方地域与一个远道而来的民族在形体上达成的最为完美的吻和,也是这方地域在气质上形成的最为鲜明的特征……

徜徉在红色的谷地里,让我的目光久久驻足之地,常常是在黄河拐弯的地方。

循化撒拉族自治县县城对面的黄河北岸,分布着大片大片的线辣椒地,这又是与那片桃林完全不同的景象。

走进辣椒地,又被这大红大绿的景致所吸引:透过浓密的碧绿的椒叶,下面藏着的全是身材细长的红艳艳的线辣椒,长的一尺有余,而整个辣椒枝干也高不过一米。

于是,在绿色黄河边,在红色的谷地里,这大绿大红的辣椒在这里静悄悄地扩展着属于它们的领地。需要说明的是,偌大的青藏高原及过渡地带,适宜这种优质线辣椒生长的地方,可能只有这一块干热的河谷。

这种以大红著称的特色农产品很有名气。如果非得要对比一下谷地的古老与现代,“仙红”“天香”等等青海驰名品牌就是从这红谷地里成长起来的。在青海,这片河谷,还真是收获品牌的沃土,这不,身边这位擅长种植的辣农就说,只要心诚,没有谷地人办不到的事情!

当风从黄河水面上徐徐吹过,谷地里的色彩变得更加生动丰富起来:杨树叶子一片金黄,杏树叶子却变得火红无比,而硕果累累的苹果树依然泛着深绿。

一串串火焰般跃动的线辣椒就这样从田间地头走进了农家院落。在这样的季节,只见家家的屋檐下、院子里,处处跃动着线辣椒火焰般的红,红辣椒独有的细腻腻的辣香在村庄的上空弥漫开来,特别是在傍晚时分,辣香和淡淡的苹果香混合在一起,甜丝丝地飘过黄河,直向银盘一般的月亮旁边萦绕而去。

漫步在黄河边的木栈道上,别具风情的撒拉族农家院格外引人注意。

走进一户农家小院里,廊檐上挂满了火红的线椒。在小院一角的厨房里,韩占旺小两口正忙着给远道而来游客做菜。在农家乐,有两道招牌菜品都是用火红的线椒做的,一红一绿,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

在黄河沿岸的清水、街子、积石等乡镇,依托红艳艳的线椒富裕起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了,他们将自己种植的线椒,悬挂在屋檐下、农舍旁,街头巷尾成了火辣辣的世界,要是关山月等先生慕名而来,一幅幅绝美的画卷就会与这里的碧水丹山、美味佳肴交相辉映,成为盛世一景呢。

这是红谷地里秋天的记忆,鲜活、浓重,红红火火……

黄河岸边传承民族精神

说起依恋黄河的撒拉人,就会想起积石峡深处,那静卧在山庄里历经风雨沧桑的篱笆楼和曾经飘荡在黄河风口浪尖上的羊皮筏子。

这两个一静一动的古老物件,在塑造一个民族的性格和完善民族文化的进程中,成为了一种不可多得的象征,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缅怀!

遥想当年,撒拉族人智慧地用羊皮筏子作为渡河工具,从此,滔滔黄河不再是天堑。而今,交通发达了,羊皮筏子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是,撒拉人并没有忘记与这个民族的呼吸一同起伏的古老的渡河工具。每逢重大的节会,在雄壮的号子声中,撒拉族汉子们依然要驾驭羊皮筏子,在黄河的波涛中“实景”演练、展示风采。

徜徉在远近闻名的三兰巴海村,但见村巷曲折,树影婆娑,紫槐吐蕊、锦葵茁壮。在骆驼泉边,村里人复原了一座传统的撒拉族传统民居——篱笆楼,让人们直观地领略独有的撒拉族古老的建筑文化,其苦心和深意让前来游览的客人心怀敬佩。

撒拉族篱笆楼是集木料、石材、草泥为一体的民居建筑,因楼房墙体大部分用藤条编织而成,故得名篱笆楼。它是颇具特色的高原民族建筑文化景观,具有民俗学、建筑学和旅游开发等价值,其渊源可追溯到明清时代。

古篱笆楼建筑群多为木柱梁檩穿斗式构架,具有雕檐花栏板廊、花格门窗装修、篱笆编墙、石砌墙基墁道等特色。其最大的特色在于其楼体大部分墙面采用林间特有的乔木、灌木桩杆笆条编制而成的篱笆楼,因年代久远而成为传统民居的滥觞。那纯朴的木质结构,透着古朴与智慧,形成了独特的黄河沿岸古村落文化景观。

篱笆楼的墙体编织物还大量采用了当地特有的灌木——忍冬。唐古特忍冬、红花岩生忍冬、盘叶忍冬、红脉忍冬等,在当地山区均有分布。而忍冬喜温和、湿润的环境,根系发达,柔韧性强。我们从这一普通的植物“忍冬”身上,似乎也发现了撒拉族群众为人处世中表现出的忍劲来!

如今的汉语词汇里,往往将“坚忍”与“坚韧”通用。但是,我依然认为,这两个词汇有着明显的表述差别,尤其在描绘撒拉人性格特征的时候。坚忍的“忍”,强调的是一种状态,表达的是以极大的毅力忍耐、忍受;坚韧的“韧”,强调的是一种评价,展示的是意志百折不挠、万难不屈。而“坚忍”与“坚韧”,就是支撑他们从中亚走向东亚,从艰难走向辉煌的强有力的“双腿”!

如今,漫步在三兰巴海村,但见村巷曲折,绿树掩映、鲜花盛开。一栋栋错落有致的庄廓院,一道道整齐的规范特色院墙,一条条整洁干净的硬化路,一个个具有民族特色的“撒拉人家”,诉说着红谷地里乡村发展带来的变化。

你听,这首撒拉族民歌就是最好的例证:

黄河上度过了半辈子,

浪尖上耍了个“花子”,

撒拉是时代的人梢子,

到哪里都是个汉子!

一首民歌有了独特的个性,撒拉人的村庄就具备了别样的特质。

是的,自从撒拉族人来到黄河边的那时起,就在黄河的风口浪尖上,接受命运的挑战,于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民族气质就逐渐形成,那就是:敢闯天下。如今,这已经成为河湟谷地人世代相传的精神支撑。

他们走南闯北,敏锐地捕捉时代的信息,选择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深知,从不会有一块“油香”(一种面食品)没有来由地从天而降,它的甘美滋味,只有那些敢于拼搏、亲手打造自己未来的人,才配得上细细品尝。

红谷地不仅仅是大红大绿

人们把高寒的青藏高原称之为“雪域”。

可以设想,当片片雪花静静地飘落,在这无边的宁静中,在红谷地的四季风景中,人们独爱这两种十分鲜亮的色彩:大红和大绿。

登上黄河南岸的赭红色山岗,就会看见环绕红色谷地、闪着耀眼银光的雪山。玛积雪山的背后,还有更加高大的雪山逶迤连绵。于是,就想起了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里。他在1924年攀登珠穆朗玛峰时,在即将登顶的区域神秘消失了。他留给后人的,除了挑战生命极限的壮举,还有一句朴实的名言——当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痴迷地登山?他淡淡地回答说:因为,山在那里。

回味乔治·马洛里的这句至理名言之时,人们就找到了痴迷黄河、依恋红谷地的原因了:因为,黄河在那里,红谷地在那里。对于生活在谷地里的高原民族,始终景仰雪山一样的性格特征:刚强而执着;喜欢黄河一样的处世心态:激情而热烈。

你看,就是在高原变换的四季里,那些叫冬青、叫索菲亚、叫阿依莎的名字,依然在人们的记忆里绿油油地长着。红谷地里的风土民情,也在黄河的臂弯里,落落大方、妩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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