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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落在湟水河畔的文明碎片

遗落在湟水河畔的文明碎片

2024-08-26 09:40:51 来源:海东日报 点击:
□彭吉民

20世纪20年代,瑞典学者安特生从金城沿黄河逆流而上,停驻在今青海省海东市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马场垣乡边墙村。在临河的一块黄土高台上,敏锐的目光发现了几块彩陶碎片,悉心研究并认真挖掘后,安特生向世界宣告这是人类新石器时代晚期遗址。从此,马厂垣遗址(注)的名字闪耀在世界古文明的星空里,熠熠生辉,光照河湟,铭记史册。

生于斯长于斯,伴着湟水河的涛声长大的我,对此世界文明遗址心向往之,很想亲临现场感知先民生活的场景,种种原因未能成行,心感愧疚,像是欠了一笔文化债拖延未还一样难受。

今年春,毅然决然要了却心愿。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花红柳绿,麦苗青青,忙碌在田间地头的农夫辛勤耕耘其间,在绿白相间的田野间,宛如跳动的音符,给大自然增添了无限生机。漫步乡间道路上,暖风习习,金枝柳依依招手,嫩绿的枝条缕缕垂落,随风摇曳,如少女的秀发。远远望去,边墙村掩映在花木丛中,在田野的尽头,在杨柳摇摆处,在湟水河畔的高台上静静伫立着,宛然一位历尽沧桑和漫长岁月磨砺的老者,安详而宁静,好像在等待晚辈的到来。而我就是一个晚来的后人,暗暗庆幸还能看到他的尊容。

忐忑地走近高台上一片方圆好几亩的荒地,西面沟壑里栽种着亭亭的白杨,还有一群羊儿游走其间,或低头食草,或仰头张望,牧羊人手拄木棍立在那里。一块醒目的花岗岩石碑上镌刻着“马厂塬遗址”五个楷书大字,属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漫步高台,唯恐惊扰先民。低头仔细寻觅,捡拾到几片零碎的彩陶片,四千多年的风雨侵蚀后其颜色依然鲜活如初。清晰地看到碎片上有先民留在陶片上的枝条划痕,波纹状的划痕粗细一致,凸起凹下,如水波起伏,曲线分明,纹理自然。脑海中瞬间浮想出先民们制陶的场景:在明媚的阳光下,蹲坐的工匠精心做坯,挥汗如雨,汗水泥水混合在一起。成型的泥坯放置在茅草棚下,在暖风中阴干。一个在壶口顶端塑有神像的泥坯制成后,精壮男子咬破中指,滴血其中,安放在摆架的最高处。星月同辉的吉日,部落的男女齐跪窑前,巫师点着松明,口中念念有词,众人载歌载舞。月影下人影晃动如水,瞬间激发了陶工的灵感,在歌舞的间隙他将这舞蹈的情景描摹在陶坯上,而这一突发的神来之笔也永恒地留在中华文明的长河里,千淘万磨,光照后世。歌舞结束,陶工们恭敬地将陶坯放进窑中,烈火熊熊,照亮了河湟浩瀚无垠的夜空,映照在工匠黝黑的面庞上,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智慧的光芒,渴盼着自己的杰作出窑,仿佛母亲祈盼新生儿的诞生。难熬的一夜过去,熹微的晨光下,彩陶终于出窑了,他们一脸欣喜地捧起自己心爱的作品,然后将最好的彩陶虔诚地奉献到祭坛,敬献给神灵,默默祷告诸神保佑风调雨顺,子孙繁衍,部落兴旺。众人手舞足蹈,同时高声祈祷:太阳神啊,月亮神啊,快快赐福给凡人,保佑子民们幸福安康,保佑大地长久平安……

抬眼望去,滚滚的湟水河奔流东去,两岸杏花怒放,春意浓浓。“铁龙”穿垣而过,消失在烟雨朦胧处,牵引着白云飞向昆仑深处。一座新修得洁白如玉的敖包矗立在高台北面临河处,默默寄托着后人对先人的敬仰之情,在艳阳下洁白无瑕泛着白光,传达着后人的心灵之祭,随着和煦的春风飘来煨桑的幽香。

滚滚湟水,静静高台,依依金柳,暧暧农庄。褐红陶片在手中捂得温润发亮,我仿佛感受到了先民手捧陶器的温热。低头间发现一小块褐色的石器,仍有人工打磨的痕迹。刀刃很是锋利,我的手指放在其上不敢用力按压,生怕伤着。陶片把玩起来很是顺手,光滑的正面正好有一处可安放大拇指,背面正好食指垫握,握在手中称手至极,想必先民宰割兽肉时一定得心应手,欣欣然也。

伫立高台,湟水东流,思接千载,心生慨叹。文明的碎片在河湟大地上处处散落,遗落在马场垣边墙村,遗落在黄河上游主支流的高台上,昭示着当时此地的气候宜人,植被茂盛。想必那时的河湟谷地一定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智慧的先民精心选择了这片沃土繁衍生息,在劳动中将文明的痕迹永远印刻在这片热土之上,或舞蹈,或河流,或燕子,或太阳,或蛙人,或田亩,留下生命的印记,启示着后人的灵光,照耀着民族璀璨的历史长河。

(注:马场垣是现在的名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称马厂塬,故有“马厂塬遗址”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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