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绵延不绝的文化长河中,无论秦砖汉瓦,还是唐彩宋瓷;无论日常器皿,还是典藏珍宝,无不体现出其所处时代的生活风貌。而时代的审美,同样可以从陶艺作品中觅得答案。《陶艺美学录》一书以纪实笔法,展现了江有庭、蔡晓芳、杜辅仁等台湾15位陶艺名家的创作与心路历程,以及为陶艺发展进行的不懈探索。
起点或有不同,但初心、毅力惊人相似,这些陶艺名家在追寻、复原中国传统文化的道路上,运用不同材料、配方和烧造方式,赋予陶土新的内涵,将个体生命和时代特征融入陶器,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陶艺风格。在国际化的创作语境下,中国台湾陶艺是独树一帜的存在,多元而又独立,充满了持久的生命力。
开窑的一刹那,黑色茶盏上浮出的釉滴,如鸿蒙初开时无边暗夜中悠然睁开的一只只眼,摄住了江有庭的魂魄。他将这些由黑釉幻化出万相的茶碗称作藏色天目,一千多年来,无人发现的隐藏于黑色中的秘密,在他的窑炉里被一一破解。天目属于纯粹的质感陶艺,烧制难度甚高,因其独有的美,已经实现了艺术最终令人安静、安定的正面作用。“我不做天马行空的创意,只力求让最单纯的东西,有最完美的展现。”这是江有庭的创作之道。
与大多数陶艺家专注一种陶瓷不同,蔡晓芳试图还原出中国陶瓷发展的整个脉络。人们聚焦于一个时代,他关注的却是千年传承。在他的作品架上,从汝窑的天青变作龙泉窑的梅子青,脚步便从北宋踏进南宋;当青花的蓝化为郎窑的红,便又从元代的行云流水进入清朝的雍容华贵。对于这些成就,蔡晓芳只是微微一笑,自称运气好。其实,每一次探索所经历的失败与激动、沮丧与欣喜,全被悄无声息地吸纳进流动的釉色里。瓷器虽沉默不语,却最能映衬人心。
在中国台湾陶艺界,杜辅仁的陶器是很独特的存在。他烧出的陶器,有着毫无妄念的沉静感。对于技巧,他不感兴趣,更注重的是一种自然、豁达的心态,修炼到一定程度时,便会随性、自然。在他看来,一个盘子,插花就是花器,装食就是食器,用作装饰就是装饰品。“我的陶艺,是生活态度的展现,跟艺术、自然有关,我很少会谈这是什么土、什么窑。陶器可以用来喝茶、插花,但展览的时候,有对生命的感受,陶只是表象。”在诠释自己的陶艺作品时,杜辅仁表现出更为超然的诠释和理解力。
从某种意义上讲,陶艺家又何尝不是一名魔力非凡的炼金师?陶瓷来自泥土,来自大地,他们用一颗心、两只手,历经无数个昼夜,将其貌不扬的土和釉药点化,使其泛起迷人的光泽。汝窑、钧窑、郎窑、青花……流转千年的传统之美,焕发着新的无穷魅力;盘、壶、杯、瓶、罐……这些重又回归的日常用品,在人们的使用中,生动地诠释出当代生活美学。
器物当中,自有乾坤。而岁月的洗练过后,被改变的,不只是土,不只是陶,更是陶艺家本身。因为,制陶的过程,亦是自我塑造的过程。原来,守在窑炉前观望火焰的时光,值得一个人期待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