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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主义诗人的人生温度

2021-10-11 15:25:06 来源:海东日报 点击:

 

——马非《那个人》阅读素描

□寒竹

认识或者更确切地说接触到口语诗,并对它有一种全新的认识应该是从马非的《不好意思》这首诗开始的:我穿着牛皮鞋/来到草原/牛围拢过来/瞪着大眼睛/温柔地看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短短几行,却涌动着生命关怀的力量,也充盈着人性的温度,让平凡琐碎的日常生活有了触及内心深处的敏锐直觉。

当很多人还在为诗歌徐徐抒情时,马非的口语诗就像高原的烈风一样吹开,这股烈风似乎不被很多人接受,但诗人却在此起彼伏的质疑和不被接受中整整坚持了三十年,这三十年,他逆行成长,冲破羁绊,其喷发出的思想光芒通过生活化的语言表达出来,就显得更有力道,更加耐人寻味:我还是过去的观点/有些山不是用作/攀登和征服的/是用来像神灵一样/在心里供着/用眼睛仰望的/比如珠穆朗玛峰/不服不行/从人类登顶成功/至今不过几年/就有几百具尸骨/撂在了那里(《珠穆朗玛峰》)。当人类的征服欲望逐渐渗透并取代传统的价值观时,马非的呼唤是异乎寻常的,他理性地讲述着人类征服的欲望和大自然之间一场力量悬殊的对抗,将敬畏和担忧,激愤和丑陋紧紧交织在一起,展示出了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现场感。有人拍到了/美英法对叙利亚/实施的精准打击时/导弹在夜空中/划过的光弧/的确很美丽/但谁敢说是美丽的/你敢说是美丽的吗/我绝对不敢说是美丽的/估计没人敢说是美丽的/就是放导弹的人/也不一定就敢说/这是美丽的(《谁敢说是美丽的》)。这首诗同样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力,他用美衬托出了战争的残酷,他感同身受地体验着苦苦渴望和平的人们,他用鹰一样的眼睛洞察着大地的哭声,用轻松的诗句揭开了人性的贪婪和丑陋,也揭开了难以愈合的战争伤疤。我还不知道/这种原产于南美/并广泛种植的古柯/仿如橘树的叶子/是用人工方法/提取可卡因的原料//在灌下一杯淡黄色/微微发甜的古柯茶后/有人告诉我如上知识/不免忧虑/但是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有事的是我的认识/又向前迈进了一步:/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自然的古柯/是人类创造的化学(《罪魁祸首》)。马非捕捉着再平常不过的画面和镜头,却对当代社会肌理的剖析和解构映射在字里行间,作为诗人的责任和担当也尽显其中,“一把铁榔头在手,敲出有病的骨髓来了”(韩敬源《一种潜入日常生活内部的现代口语诗》)。他理性地审视着现代文明进程中存在的种种没有愈合的缝隙,用诗歌进行一种情绪表达。我想,这是马非诗歌写作的动力之一,也是标签为“口语鹰派”诗人的主要原因之一。

“诗者,吟咏性情也”,马非的性情相对而言,多了一点桀骜不驯,他任性而顽固地将对家园、自然和生命的热爱用直接、直观的方式呈现,毫不避讳地将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下,人性被物质化后的缺失和炎凉展现得淋漓尽致:菜已下锅/突然发现/盐没有了/下楼去买/显然来不及/儿子急中生智/“去对门借”/可他不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难题(《难题》)。这首烟火气很浓的诗最后来了一个大转弯,透着灰色幽默的叹息声。正是这样一声叹息,暗含的是被物化的现代人精神流离失所的残酷现实。同样一首《拉黑》:我有一个亲戚/有点儿钱/成天在朋友圈/嚷嚷着/要往非洲捐我最近买房/在私信里/向他借10万/并申明:算利息/一个星期过去了/也没能等到/他的答复/昨晚还发现/他把我拉黑了。两首诗叙述的故事就发生在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中,当大多数人将或多或少感同身受的经历压制成一种社会现象自行消化时,马非却挺身而出,他用平民化的诗歌语言在呼叫,表达着一种具有内驱力的温度,他不希望精神世界被荒漠化,他更不希望诗歌被呼叫转移。他的呼声正是对生命个体生存法则的一种深度思索——我们应该活出什么样的姿态。可以这样说,他的诗情经验有一种包容力,他用美学情趣将带有病症的社会现象化解成为一种自然的,带着体验质感的物象和意象。

虽为口语诗人,但马非身上同样离不开作为一个诗人所具有的浪漫主义情怀。他用自己的文法和路数表达着他的情感,他的豁达和胸襟,无论身处何种境地,他都体面地忠实于自己的生活,忠实于自己是一个诗人的本分:我结婚的时候/没有自己的房子/是租用的一所/废弃技校的/一间办公室/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冬天的早上/先要破除水缸/里一层薄冰/才能得到洗脸水//我讲给单位里的/年轻人听/他们纷纷表示/这是童话故事/我没有反对/多么美好/亲爱的老婆/我们都成/童话人物了(《童话》)。马非始终在用诗歌的力量扩充着精神世界的高地,用真诚回报着现实生活中的艰难和不如意,在他没有控诉视角的平静叙述中,饱含了崇尚自由、独立的生命元素,这是一种浪漫底色,烙着鹰派口语诗人的印记,也饱含着穿过现象抵达挣扎在现实社会中的积极而乐观的情绪。我还从来没有/住在离海这么近的地方/三百米开外是加勒比/翻滚的浪花拍岸/夜晚也能卷起千堆雪/不见渔火/一弯新月/不知是挂在夜空/还是浮在水面/温润的海风扑面而来/抽着雪茄/光着膀子/坐在哈瓦那宾馆的阳台/我对启文说:/“不做百夫长/宁为一诗人”/我说出的/不仅是此刻/更是一生(《宁为一诗人》)。这首诗一改平时写作的风格,融入了更多的感性的叙述,较为难得。“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歌表达中渗透着一个浪漫诗人的情怀,以及精神骨骼中难得一见的抒情特质,这区别于以往的诗情叙述,恰恰是马非灵魂皈依于诗歌最有力的见证。

马非是倔强的,也是傲慢的,但这仅仅是他存在于这个社会的一种表象,真正的马非有着自己作为诗人的精神底色和灵魂温度,在他穿透力极强的诗歌中无不表露着这样的情怀:昨天晚上/又一个人谈到/我的诗不合时宜/(他还强调/越来越不合时宜)/是一个诗具现代气息/经验丰富的老诗人说的//我很高兴/已戒酒的我/破例连干了三杯/作为对自己的嘉奖/这么多年的坚持/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我对自己很满意(《不合时宜》)。他骨子里的强硬显而易见,却也看到了马非的坚持和执着。我似乎能够看到他成长中不断裂变而交织的痛,这样的痛让他的诗歌带着思考和质感,带着诙谐和意味深长。去新疆/我带了一本书/一个字儿没看/搁在皮箱夹层/直到回家/但我并没有/白带的感觉/我想到剑客/不是每次出门/都要杀人/但剑不离身/仍然是重要的(《书剑》)。他像一个剑客,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用调侃或是幽默的表现方式揭示着社会现象。在看似不动声色的表达中,将生命的痛感延伸到现实社会的万花筒中,用接地气的、生活化的语言展现着他的诗歌精神与艺术尊严。

马非作为中国先锋诗歌代表诗人,口语诗代表性人物和口语诗歌革新的参与者,将日常生活状态镶进诗歌是他作品的一个特点。在他看来,很多事都不能展现出一个真实、完整的自己,而诗歌就是他唯一可以表达、展现自己的平台。这个平台,成就了马非,也成就了口语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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