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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人的家教

2020-06-08 09:58:55 来源:海东日报 点击:
□井石

“家教”这个词老挂在青海人的嘴上,比如,一个家庭的孩子懂礼貌,做事有条理,别人就会评价:“家们家里的娃娃家教好啊(“家们”即:人家)!”要是孩子们出来没礼貌,做事莽撞胡来,人们就会说:“这个娃娃没家教!”所以,青海人对一个孩子的品行,就用家教的好坏来衡量。在一个场合里如果有人当面骂你一句“没家教”,是一件非常让你感到羞耻的事,这是因为他不但骂了你,连你的家庭及父母连带了,这说明家庭教育对孩子成长的重要性。

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家教就是家庭对孩子们的美德启蒙教育,被摆在非常突出的位置,明末的学者朱用纯的《朱子家训》就是经典的家教教材,被人们视之为“治家格言”。但在“文革”时被当作“封资修”的垃圾扫除了,但它的精神始终贯穿在青海人的生活细节里。

传统的青海人家很注重对家庭礼仪的教育,随便举一个敬老方面的例子:青海人家吃饭时一定要把老人们让到上位,端饭时一定要把第一碗双手敬给老人。老人不动筷子,其他人不能先吃。别看这一细节,它使孩子们从刚懂事的时候开始就建立起了敬畏之心,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该怎样敬重老人。我们人人家家这样做,习以为常,但我有一次到南方,去一亲戚家做客时,发现他们家吃饭全没有青海人的习惯。饭菜上桌,老人们还在忙活,儿子、媳妇、姑娘、女婿就坐下来就先吃开了。老人们忙完到桌前时已没了位子,公公就端一碗饭,筷子绕过儿媳的肩膀夹一筷头菜到一边去吃。虽然看着一家人很和谐,但我总是不习惯,感到这种吃饭方式,更像是公共食堂开饭。我就把青海人的习惯给他们讲了,他们很惊奇:你们青海人吃饭还这么啰嗦啊?我也只好笑笑了事。

我小的时候,最怕家里来人,因为一来客人,家里人就逼着我们去问人,还要装作非常高兴的样子问:“姨娘来了吗?”“姨夫来了吗”“阿舅来了吗?” 吃饭时更要给人敬饭,还要一个一个地点名相让:爷儿吃,奶奶吃,姨娘吃,姨夫吃,阿舅吃……漏掉一个都不行,要是问得不到位,母亲就会在客人走了后训斥我们,骂我们是“背扇(不平展的木板)”,母亲说,娃娃们见人不问,就会变成让人讨厌的“白瞪眼”。还要举例说谁家谁家的娃娃礼行(礼貌)大,特别会问人、让人,你们得向人家的娃娃们学。我就纳闷,问人、让人就这么重要吗?但长大后慢慢理解,这是民间接人待物的“外交”礼俗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缺了这部分,就会大大失礼。

还有,在平时的生活中,家长时时提醒我们:给人盛饭时,不能反勺子舀,吃完饭一定要把自己的碗舔干净,扫地时扫帚不能扬得太高,进出庙门,一定要抬高脚,不能碰着门槛,说话时不能带“把子”(脏字),不能随意从大人的前面走过,大人们到你面前时你要站起来,书看完后要放在高处不能随意乱丢,写完字的本子若是不要了,要放进灶火里烧掉,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这些细小的礼俗渗透到生活的各个方面,大人们也非常在意,一旦给你说过了你还不注意,轻则挨骂,骂你是“背扇”“没家教”,重则就要挨巴掌。

长大了才明白,说给人盛饭时,不能反勺子舀,是因为反勺盛饭,是对客人最大的不敬;吃完饭一定要把自己的碗舔干净,就是朱子家训上的“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扫地时扫帚不能扬得太高,老人们说,离地三尺有神灵,实际上就是说不能扬尘;进出庙门,一定要抬高脚,不能碰着门槛,说是碰了门槛神灵不高兴,实际上是告诫人们要保护公共财产;说话时不能带“把子”,就是说一定要语言文明;不能随意从大人的前面走过,大人们到你面前时你要站起来,是说要尊重长者;书看完后要放在高处不能随意乱丢,是说要尊重知识;本子不要了要放进灶火里烧掉,是说要尊重文字。这样的说法还有很多很多。就我举的这几个例子里,已经包含了浪费可耻,爱护环境、爱护公物、语言文明、尊重长者、尊重知识等等。

中国是个讲究礼仪的国度,几千年来,大到国家大典,小到百姓家开饭,都有一套礼俗贯穿在里面。家长们通过家教这一方式,从孩子们牙牙学语起就灌输谦恭待人、尊重他人,“若要好,大敬小”的道理。通过普通的生活礼俗,学会敬重人,敬畏自然,这种家教对孩子们就是最朴素的美德教育。这种传统礼俗中诚敬谦让,和众修身的礼仪原则是我们民族精神中的精华部分,但现在,新的“文明”慢慢地替代了原来的礼俗,人们不讲究这些生活细节了。虽然政府在强调“五讲四美”,但对那些延续了千年的、渗透到生活的各方面的细而又细的传统礼俗,却弃之如履,大人做不到,更遑论孩子们。其结果,孩子们在家里个个是小皇帝,到外面,各个是小霸王,唯我独尊,目中无人。所以,对青海人家的家教如何择善而从,发扬光大,实在是一个早就应该重视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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