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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事

2020-09-28 09:46:11 来源:海东日报社 点击:
□宋长玥

高寒之地,酒是暖心之物。酒之于酒家,就像焦急盼望、迟迟才来的第一场春雨。

每一个人的灵魂,都需要滋润。或山,或水,或字,或音,或酒。在读山识水饮经酌音酣酒之间,他的精气神又回到了腔子里。

酒,待见所有人。无论帝王将相,市井百姓,还是山野村夫,高兴的时候,它在左右;难过的时候,它不离身边。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惟有饮者留其名”等等,不一而足。高歌一曲,或黯然神伤,许多事儿就过去了。

天赐之物,成就了很多人。

但酒背了太多的骂名,更有甚者,将日月之精华贬为秽物,实在不恭。这些人,真是很不懂人间妙趣。

我和一个男人喝了三年酒,才知道他是我的宗亲,辈分高我四辈。身份分明,两人大笑,浮一大白。他可列为酒佛。十几年前东渡,人过四十,事业中天之际,又回到青南草原。

他只喝青稞酒。不晓得这是不是执意回乡的原因之一。当年在岛国,居所附近饭店举行喝酒大赛,和夫人散步路过,豪气陡起,长驱直入,轻松夺魁。次日,当地报纸头版报道,标题令人热血沸腾:从青藏高原来的酒博士。

不几日,岛国一酒徒从另一个城市前来挑战。在规定的时间,当宗亲喝空了九个一斤装的瓶子时,对方早已酩酊大醉。酒醒后,惊服,从此让夫人做好晚饭,每日“宅急送”,到宗亲门口,饭还热着。

我和他喝酒的这三年,从未见他醉过。在他面前我的酒量只有儿童的水平,但热爱酒场合的欢快,并不影响对酌。前两天约在一家私房菜馆见面,依然是青稞酒,中途我不胜酒力,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一个多小时醒来,见他正襟危坐,还一杯一杯喝着,不知道那些酒去了哪里。

好酒家大约如是。

日子像水一样淌着,酒断断续续喝着。二十多年前在河西走廊,大多喝川酒;年少气盛,喝酒不惧,拳也不差,对付两桌有余。那时当市长秘书,时时下乡调研,写不完的讲话和材料,不敢贪杯。只有到周末,提一瓶酒去朋友家里,备好菜,两人也不划拳,边碰着喝,边说不着边际的话。酒尽,人已微醺,朋友和衣躺在沙发上,我关好门,晃晃悠悠回宿舍。此时,已近深夜,如有月亮,人就像在雾里慢行。

不贪,不狂,情深意长,应是喝酒的高境界。

现在明月依然照着大地,朋友远在嘉峪关之外,华发早生,相约言欢,的确是奢侈的事。

第一次醉酒,大约十九岁。那时候,我在一处戈壁荒村教书。

每至黄昏,学生放学,阔大的校园只剩我一个人,唯一的小卖部早已关门,又没饭馆,只好撒面糊糊糊口。一晚郁闷,一个人喝了两瓶葡萄酒,整整醉了三天。那几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星系涡流般旋转,滴水不进,身边也没有亲人,度日如年。

再醉,已经回到西宁。父亲去世不久,和朋友在人民街的一个饭馆,三人四瓶,傍晚结束时都已大醉。步行至北大街小学门口,醉卧街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西宁满大街都是酒汉,我躺在那里,没有谁会笑话,而况对个刚刚失去父亲的人。

如果说酒有灵魂,那无疑是你最贴心的人。

当然,对酒鬼例外。酒于酒鬼,形同暴殄天物。

酒场是人生的另一个江湖,形形色色,最见人心。我的一个同学,从小要强,初中家境困难,和我一起考上了师范。后来有几个同学大学毕业,前程锦绣,他颇为不平,一次酒后将原因归罪为父母。我大怒,立地绝交,至今不相见。一个不爱父母的人,对他人也不会如何。

是江湖就有恩怨,推杯换盏之间,有人癫狂,有人沉默,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人是各种各样的人,酒是一模一样的酒,人不同,心便不同。这不是酒的缘故,只不过它就是块“试金石”,不经意间测出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从2000年开始,慢慢淡出了酒场。没有其他原因,突然就不想喝了。也没有戒。遇到投缘的人,喝几杯,有时候还醉得厉害。几次醉后给朋友打电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肯定是心里话。有些话说出来大家高兴,有些话伤人。有过这些经历,再醉酒,第一件事情是关手机,免得不快。现在,人海茫茫,没有几个人愿意听你说话了。

人,真是孤独的动物。

曾经写过一首诗:醉在青唐,三次找不到家的男人,其中一个是我。好几个朋友看了,说大家彼此。这是我的亲身经历,并没有虚构夸张。

喝酒如此,不喝也罢。

现在想想,这是一个热爱过酒的男人的悲伤。

如今,远离江湖,隔岸闻着酒香,看大侠好汉们自由驰骋,也是一件惬意的事——那里,曾经有过我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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