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格外温暖，河湟谷地 的马兰花的叶子已有一拃多高了， 恍然间就像看到了漫山遍野一片 片、一簇簇蓝盈盈的马兰花。小说 《马兰花》 中的主人公马兰花仿佛 也走向我的案头，触动我写作的欲 望。 马兰花在北方的山山峁峁、道 路草地、盐碱河滩，随遇而安，顽 强生长。它为春天带来生机，美化 环境、防沙固坝，改善土壤，花、 叶、种可入药，是自然界普通得再 不能普通的植物。作者借用马兰花 来给小说命名，正好是人与自然和 谐共生。花孕育果实，花延续生 命，人如花，斯花斯人，普通里显 现高贵，平凡里见识伟大，马兰花 开花落花的一生也恰似马兰花不平 凡的一生，马兰花是自然界耐盐碱 的精灵，马兰花是河湟谷地千千万 万个吃苦耐劳的母亲的缩影。作者 让文中主人公也有着同样响亮的名 字——马兰花，也就不足为奇。 《马兰花》 塑造了一个有血有 肉、勤劳刻苦、善良宽容、乐于助 人、意志坚强，宁愿自己背上“偷 嫂”的骂名，也要在艰苦的岁月里 为家人、为孩子们带去活的希望、 生的乐趣，为灰暗的生活点亮幸福 光明的母亲形象。小说把苦难的生 活用马兰花积极向上、乐观的态度 一一化解，把深沉的感情寄于平实 简朴的文字中，叙述了马兰花平凡 的一生中不平凡的生活，读来亲 切，令人动情。 瘦小瘪尻的马兰花的丈夫李 解放却偏偏是个一瘸一拐的残疾 人。马兰花的身板在以工分分配 食物的年代，让家人和村里人产 生质疑，可倔强不认输的马兰花 认真地扮演着母亲和父亲的双重 角色，上有老，下有小，她默默 地撑起这个家。小说第二章通过 马兰花生下一对龙凤胎，狠狠地 打脸那些对一个袖珍瘪尻女人生 不了孩子的偏见。在艰苦的农事 中，马兰花不论是烧灰、驮粪、 耱地、割麦，还是繁重的套犁或 卸犁，都是一个行家里手。年终 决算时，她的工分比一般的男劳 力还高。马兰花的仗义和讲道理 使枫洼村对“六个缺胳膊断腿的 残疾人”有了特殊的照顾，改善 了对残疾人的偏见，激发了对弱 势群体的关爱，使残疾人不能记 满工的土政策成为历史。马兰花 的“镰刀、磨刀石、靠咀嚼茯茶 恢复体能的怪癖；低头割麦，麦 捆数字心算的能力；为生产队提 议抓阄分配牲畜的妙法；袖珍麦 捆的紧凑和好处”等等，成了枫 洼村人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一 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女子上演着 人生动人的华章。 伴随着马兰花一步步走向人生 长河的时光，四个“反修瓜”“秘 密武器”等故事让更多的人对马兰 花的生活技能瞠目结舌。“用一把 火柴棍大小的刀子劁猪；身影简直 像飞翔的麻雀，钻地的老鼠，行踪 像山里的风，天上的云，是枫洼村 活脱脱神出鬼没的李向阳；她是最 早把绿油油、甜滋滋的榆钱捋到自 己口袋里的人；她的劳动充满了忘 我，她的智慧渗透在每一个劳动的 细节里；她是枫洼村里创造奇迹的 人；是个母性十足的人；是个聪明 才智无与伦比的人；她的手精巧得 就像技工操作的铣床，生活无穷地 启发了她无尽的想象，她的聪明才 智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在小说第八章中，马兰花的偷 “宛如留了根的韭菜，割了一茬又 一茬”。因为她有两个老人、四个 孩子，她有让四个孩子活下来的责 任和义务。一个母亲的伟大，就在 于宁愿牺牲了自己的荣誉和生命， 也要让自己的儿女活下来，活出个 人的样子来。她的母性让她在许多 时候失去了理性；一个母亲对于婴 儿来说，哪怕把自己身上的血咂干 也是应该的；马兰花一不做二不 休，干脆把“枫洼大队第三生产队 的“公章 （拓粮的印板） ”用儿子 的铅笔头拓了下来，用父亲雕刻花 槽的刻刀，刻了一把跟王连兄屁股 蛋上吊着的一模一样的印板。她私 刻的那枚“公章”，简直以假乱 真，把一家人的日子过得雨露滋润 禾苗壮。她知道这是一种犯罪行 为，但为了四个孩子们能活下来， 活出人的模样，就是坐牢也是心甘 情愿的。 生活中只有马兰花想不到的， 没有她做不到的。为了生计，为了 孩子，马兰花充分挖掘着自己的聪 明才智。她的母爱是伟大的，忘我 的，是一个母亲生存技能的最为原 始的追求和行为。也许我们无法理 解，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这样的苦难 岁月，也就没有发言权，我们只能 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去消化去阅读， 进入马兰花的生存环境和精神世 界，才能理解一个母亲在艰难困苦 的岁月里出生入死、忘我拼搏的不 易。 在整个写作的过程中，作者根 据马兰花在恶劣的环境中扎下深根 的特性，以物喻人，马兰花在苦难 的岁月里为李解放家生下四个孩 子，以根为点努力生长；以花喻 人，在艰苦的环境里顽强生活，以 马兰花茎叶伞状生长的态势暗喻家 族兴旺，花繁叶茂。 整部小说的故事情节就像一簇 马兰抽出无数根苔，一苔开一枝花 一样，让我们跟随一个个故事和经 历，为主人公马兰花的命运捏着一 把汗。作者娓娓道来，层层剖析， 把马兰花苦难的一生像剥离马兰花 瓣一样，一片一片地诉说，直至露 出白色的花丝，饱满垂形的子房， 这是马兰花朵最后的形态，也是马 兰花从一个美丽小巧的姑娘蜕变成 李大嫂、李大妈的磨难历程，让我 们在阅读中体会马兰花平凡的人生 和不平凡的生活技能，也领略作者 叙述和描写艺术的魅力。 马兰花是有象征意义的。作者 运用形象的植物比喻生动的人物， 恶劣环境下生存是植物无法选择的 特性，也是人类无法改变的命运， 适者生存是大自然不变的法则。小 说中马兰花本身是一个光明磊落， 聪明可爱的女孩，成为人妇人母 后，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八口吃饭 的嘴全指望她来解决，这么一个柔 弱女子的肩膀能扛多大的压力？ “偷”也就成了她最便捷、最轻 松、最能解决问题的手段，也是一 个母亲本能的体现。这和马兰这种 植物在恶劣环境下顽强生长的特性 很相似，因为植物也是随时间的变 化适应环境的。总而言之，造成马 兰花“偷嫂”名声的就是当时社会 普遍存在的“贫穷”。 选材的独具匠心。作者在选材 上运用典型的植物物化典型的人 物，这个人物就是我们身边最为亲 近，也是最让我们容易忽略的人， 她的博爱和一生付出从未奢望回 报，她就是母亲。树欲静而风不 止，子欲孝而亲不待。作者在小说 后记里说：《马兰花》 是在母亲百 天祭日回来后，在心情难受至极而 敲在电脑上的书名。我们无法感受 作者当时难受悲痛的心情，也许我 们没有孩子，但我们每个人都有母 亲，失去母亲后的那种悲伤用言语 是无法表达的。李明华借用小说， 以文字的形式讲述那个年代的母亲 们苦难的经历、拉扯子女的不易。 作为自然界生命的更替，我们都有 一个相同的共同点：就像马兰花子 房孕育的种子，在母亲的子宫里延 续着生命。花如人，有生命；人如 花，有朝气。马兰花是花，马兰花 是妈，五月是马兰花淡雅美丽透着 清香的花期，我们的母亲在最好的 年纪孕育着生儿育女的重任。只要 看到满山遍野的马兰花，摇曳的那 朵蓝，将永远定格在我们的生命 里，思念无止境。 《马兰花》 通篇散发着浓郁的 乡土气息，一些生活细节上的话语 和人物内心的独白读来有身临其 境的感染力。这也许就是作者多 年来潜入、沉淀、积累下来的小 说写作的效果。难怪有文学评论 家说“在王文泸、井石、陈元魁 之后，李明华是青海乡土文学最 具代表性的作家”，确如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