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天，天空无比晴朗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响
雪白的鸽子噗噜噜飞过
沙沟梁的村民搬进新房
班彦新村的门楣鲜亮
一张张笑脸花朵般绽放
踏歌声里安召亮相
圆似天上的红月亮
被太阳晒干了的水窖
叙说惆怅
被乡愁浸湿的荞麦地
见证沧桑
被甘露滋润过的阳光
幸福绵长
被幸福加冕过的花朵
照亮梦想
河川里，山坡上
酿造美酒的青稞熟得发烫
点燃、碰撞、激荡
寡言少语的老者举杯释怀
神情有点迷离恍惚
转眼之间醉眼朦胧
长袖阔带的舞蹈者
拂动层层麦浪
重重叠叠的花伞来来往往
阿哥的红牡丹呀
长在尕妹的心上
幸福的眼泪盈满了眼眶
尕手儿拖上了浪一趟北京
阿哥的肉呀
三十年等来个闰腊月
好日子长上了飞翔的翅膀
2
在中国的青海
在青海的海东
在海东的互助
在五十的班彦
8个社368户人家
沟隔着沟
梁隔着梁
重重沟壑阻断了梦想
盼星星盼月亮
只盼七月里麦子黄
一阵冰雹哗啦啦响
山头上只剩半颗粮
天刚放亮
远山还在睡意里徘徊
吕有荣老汉
十里路上交公粮
生火做饭靠皮囊
四月里断了粮
他眼里只有迷茫
没有一丝希望
架子车拉到半道上
望着半牙儿月亮
南山里惆怅
北山里叹
搭在沙沟的山梁
行路难
吃水难
上学难
就医难
娶妻难
难难难
难于上青天
刀劈的山
陡峭的山
贫瘠的山
山连着山
纵使飞翔的老鹰
也乖乖收住翅膀
在阴影里东躲西藏
贫困与疾病为虎作伥
1396口人
吃窖水的日子惆怅
撕扯着痛苦的胸膛
一千回希望一千回失望
双眼望穿了七岭九道梁
想喝一顿米汤
除非生病坐月子
想住几净窗明的楼房
简直是痴心妄想
碗口粗的榆树枯死在山梁
耐旱的芨芨草秋天发芽
蚂蚱在半空里啪啪炸响
赤脚背水的少年满脸沧桑
小伙子正经八百洗一回脸
是为了去邻村相一回对象
满山的鸟语寂然无声
遍地的花香凝结成冰霜
我的憨敦敦呀
骑着半牙月亮
十里的路上
痛哭了一场
我的尕哥哥呀
摘一颗月亮当镜子
大眼眼长在心上
妹妹想死在山梁
没有一种美
建立在贫困与落后之上
没有一种笑容
建立在忧伤与痛苦之上
人间所有的爱
都充满了激荡与芬芳
摆脱贫困力求富强
靠几代人的梦想与肩膀
3
想一个值得所想的人
就把她常记在心上
爱一个自己所爱的人
就给她幸福与蜜糖
在一年一度的“花儿”会上
吕长亮看下了席存香的俊模样
那一年 吕长亮二十二岁
席存香十八岁
吕长亮没爹席存香没娘
他已经混成一副酒鬼模样
穷小子的爱梦长气短
不知道给她幸福还是忧伤
吕长亮躺在炕上暗自神伤
走哩走哩走远了
指甲连肉分开了
活扒了阿哥的心了
把“少年”唱到天亮
席存香望着爬满星星的山梁
伏茶熬成牛血了
尕妹的心想成纸了
一对儿大眼睛望麻了
想烂了肝花想烂了肠
瓜缺了瓜秧难生长
鸟断了翅膀难飞翔
人没了光阴是惆怅
万物生长靠的是太阳
扶贫的第一书记叫许存让
把吕长亮叫到村委会
语重心长拉家常
不带血缘不沾亲
一块儿住一块儿吃
三天下来成兄长
树挪了死人挪了活
上午走了养蜂场
下午走了养猪场
一路走一路看
许存让苦口婆心把话讲
三十里外的南门峡
十里油菜花飘香
放上蜂箱就赚钱
七里内的红崖子沟
沟宽二里风通畅
建个八眉养猪场最适当
你只要保证戒了酒
一定能把席存香娶到炕头上
吕长亮写了保证书
许存让出手很大方
把八万元的工资卡
借给了吕长亮
吕长亮进了十八个蜂箱
甘拜养蜂人为师走浙江
走了北方走南方
走完湟源走门源
风来雨去无阻挡
花好月圆中秋日
把席存香娶到坑头上
爱情之花在花海里绽放
儿子背着书包上了学堂
女儿牙牙学语把儿歌唱
甜蜜的事业蒸蒸日上
八年半的美好时光
十八个蜂箱
增加到了二百八十个蜂箱
年收入三十万不是自我标榜
他们的成功跟班彦新村一样响亮
油菜花黄了又黄
蜜蜂能够抵达的地方
就是搭建账房的地方
甘甜的蜜汁酿出芬芳
他们像当初帮助他俩的许存让一样
主动帮助五对青年夫妇
养蜂的队伍浩浩荡荡
行走在脱贫致富的路上
他们的爱情
跟蜜一样日久天长
编成“花儿”歌舞剧
上了电视上剧场
在一个也不掉队的路上久久传唱
他们甜蜜的笑容
回荡在彩虹的故乡
4
清晨，班彦新村洒上阳光
她第一个端坐在绣花台上
做的活儿叫土族盘绣
穿梭的丝线犹如天边的彩虹
她的名字叫张卓玛姐
正在绣的是一只凤凰
她是十八个绣娘的榜样
穿针走线绣鸳鸯
绣出了青枝绿叶
绣出了喜鹊登枝
绣出了国色天香
绣走了昔日的沧桑与惆怅
绣来了满脸自信与幸福的时光
5
在班彦，一个个笑容挂在脸上
我无法一一说出他们的名字
像我无法一一描绘他们开心的脸膛
但我知道
那笑容一定跟阳光一样安详
那笑容一定吮吸了蜜汁的营养
那笑容一定像美酒和琼浆芬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