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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生死死

2023-05-26 09:43:02 来源:海东日报 点击:
□施建华

1

并不熟悉她,皮肤黑黑的,周身透着一种质朴。

她是我的一个作者,虽然我只是个小报的编辑。我记得她写稿子是很勤快的,经常有三五小稿小鸟般地飞到我的邮箱。有时候为了调剂版面,我就会挑一两篇她的关于花花草草的稿子来点缀一下,然后把做好的版子发给她。

仅此而已,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记得是九月,她从上个九月开始消失在朋友圈。再得到她的消息,已经是新年之后的二月,原来她已经不在我们这个世界上了。

方才知道,这是一位和癌症抗争了八年的病人。八年来,她经历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病痛呢?浏览她的朋友圈,发现她阳光而积极,她似乎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想要好好地,像我们一样认真地活下去……但是,依然事与愿违。

2

那年,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有点恍惚,反复找同事确认。

据说,是喝醉酒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在牧区上班,是一个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但却很有个性的人,只是每次见到,他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太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

那年我的书出版后,他第一个发红包给我,要买我的书。他曾经和我一起去天津学习,黑黑瘦瘦的也不怎么说话。他曾经收集了一些我的通讯作品,拍照发给我看,说喜欢阅读。他曾经来州上,很热情地要请我吃饭,但被我拒绝了……也不知道那年托人带给他的书,他收到了没有?

平时不怎么联系的人突然就不在了,还是有点伤感,只想对着他的头像说:走好啊,别回头。

3

我的老乡——猫,去世有12年了,那年,他40岁。

他40岁的时候,我恰巧也是40岁。我的40年,简洁枯燥,按部就班。他的40年,走南闯北经历风雨,有过身无分文的窘境,后来生意做得红火起来。

之后安定下来,有了家有了孩子。那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他拍了他们的合影照片发给我,给我分享他们的幸福。照片上的父亲又年轻又帅气,照片上的女儿可爱到可以让人目不转睛地看。

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该有多好,然而疾病像恶魔一般纠缠上来,在他35岁的时候。

他自己被病魔缠身,依然惦记着在远方的我,常常会有问候的电话打过来,电话里的声音诙谐俏皮,有着经历之后的豁达宽容。

终究还是走了,在冬天,在他的40岁生日即将来临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他当年推荐给我的歌曲: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个女孩子,现在一定也长大了,大学毕业了吧,她会有着怎样的青春呢?

4

他是海北的藏族,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并不是很熟,微信上天天见面,却几乎没有在私下里交流过。

我们有共同的朋友。他主编的杂志用过我的稿子,寄杂志给我,也依然没有说过什么话。

偶尔一起吃饭,也只有不多的两三次。某次,席间有人很是轻佻,借着酒劲吻了我们共同的朋友的额头,朋友强忍着尴尬和不快。

他看见,激动起来,义愤填膺的样子,他几乎要跳起来去打那个借酒装疯的家伙,被拉开,于是大家不欢而散。

某年春节,在微信圈看见他带着家里人去隆务寺转经,我表达歉意,我在西宁,不能尽地主之谊去招待他们。之后,他们还去了甘南的拉卜楞寺。

似乎那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吧,就传来他突然去世的消息。朋友难过,我劝她说藏族人是相信有来生的,你不哭,三宝才能顺利地往生。

一眨眼,竟然已经过去了好些年。

5

我的一位一起工作二十年的同事不在了,我去清理他的电脑,把电脑上我们同去玉树采访的照片保存下来,想着好端端的人就这样没有了,心里有种无法排遣的悲伤。

照片上的他像个长不大的贪玩的老男孩,嗜酒、麻将和不规律的生活在逐渐掏空他的口袋和身体。

同事们都是比较粗心的,没有人看出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黑,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大家都在过自己酸甜苦辣的人生,没有人有多余的时间转过头去认真地看看他。

坏消息来得太快太突然,死亡是什么,为什么死亡这种事情就来找他了呢?我并不知道。

我们去他在乐都城台的农村老家送他最后一程,看着一盏盏酥油灯金黄色的光亮,竟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是个好人,他从来不害人,也不在单位里追名逐利。

几天后,竟然梦见他,他在我的梦里笑得很羞涩很好看,像一朵质朴的向日葵花。

6

昨天这个城市落下大雨的时候,我正好被困在街角避雨。

我看着天幕上如线的雨丝,看着雨地里一朵朵雨花迅疾盛开又躲远,看着大雨中奔跑的车辆和行人,不由地叹口气想:这么多的车,这些人,每天疲于奔命的到底在做什么呢?

其实仔细想想,我何曾不是在一种疲于奔命的过程中?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每天都有那么多需要忙碌的事情,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安静地看一本书或悠闲地喝一杯咖啡了。

在雨中发呆,蓦然想起前两天被刷屏的朋友。那个叫我阿华的人,那个在我家孩子高考时帮着找辅导老师、亲自给孩子打电话做考前心理辅导的人,那个经常包饺子给大家吃的人,那个我们叫姐姐的、性格强势爱憎分明的人,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是多么不真实的消息啊,熟悉亲切的面容和声音依旧在脑海里,仿佛她只是出去度个假,过段时间就要回来和我们团聚了。

想起她的诗歌,她说要去依水的街道自由自在地走动,等一枝青荷从水中升起。

7

父亲也走了,走了有两个春天了。

父亲走得很突然,在我们过完了春节,过完了正月十五之后。每一个逢“七”的需要祭奠的日子,都在休息日,似乎不忍心给我们添麻烦的样子。

父亲走了,我整理他的杂物。那些书籍、相册、笔记本、唱片、录音带之类的,怎么也舍不得处理掉,触摸着它们,仿佛能触摸到父亲的心跳。

父亲年轻的时候来到青海,曾经梦想回归故里,但终究没能如愿。他把自己留在青海,在高原漫长的岁月里种下苦涩的青春,种下我们这几个孩子。

父亲一生酷爱花卉和音乐,他走后,一阳台的绿植死的死枯的枯,几乎所剩无几。一盆石榴,会开橘色的小花,父亲走后就再也没有开过花。他最钟爱的那些茶花,更是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地耷拉着,连花苞都懒得打。

现在我已经不太能梦见父亲了,只能在特殊的日子里,买一束花去凤凰山看看他,去给他擦擦墓碑上的土,然后摆上新鲜的花朵。

8

小城故事多,有许多听来或看来的故事就曾经发生在小城,有些故事惨痛而悲凉,因此时常浮现在记忆深处。

芸芸众生,我们生活在空间里,流逝在时间中。既然人生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死亡,为什么不能在拥有生命的时候,执着地、深情地爱这世界,爱这人间所有的遇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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