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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伯:湟水河畔的文化印记

2024-01-02 09:39:14 来源:海东日报 点击:

碾伯,一座充满活力的古镇。

□文/图 祁万强

当湟水河流经河湟谷地时,它在海东市乐都区中心区域一次次依依不舍地回望,便孕育了一个美丽、富饶的小城——碾伯。这座位于湟水河畔的古镇是乐都城区所在地,是当地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这条当地人心目中的母亲河畔,早在几千年前,高原先民就在这块富庶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了。河谷两岸台地上曾出土的大量惊世骇俗的彩陶,就是早期人类活动印记最有力的明证。

厚植人心的地名文化

说起碾伯,不得不先要探究一下乐都这一地名的由来。在《汉书·赵充国传》等历史史料中,乐都被写作“洛都”“落都”或“雒都”,其实都是对同一个地方不同的命名而已。汉代神爵元年(公元前61年),赵充国屯田河湟以后,就在乐都设置了破羌县。东晋十六国时期,后凉王吕光渡过湟水,战胜了南羌部族,势力正式进入了今天的海东东部地区后,改破羌县为乐都郡,“乐都”二字便正式出现在了史籍当中。

我省著名史学家李文实先生在《西陲古地与藏羌文化》一书中记载:乐都原属羌语,不管是落都、洛都还是雒都,都是音译羌语而来,意为“沟谷”。

到了清代康熙年间,碾伯所千总李天祥纂修了《碾伯所志》一书。此书中记载了元朝二十三年(公元1286年),中原王朝在西宁、碾伯设立了拘榷课税所,这是一个税收衙署部门,主要负责征税和财赋的转运。“明太祖洪武五年,立碾伯卫。十九年废,置碾伯右千户所。”(出自《碾伯所志·沿革》)这一确切的文字记载中,明确提出了“碾伯”二字。此书中,对于碾伯古城也有较为详细的文字描述:明洪武十九年(公元1386年)长兴侯耿炳文兴建。开南门、东门和瓮城门三门。明万历二十四年(公元1596年)碾伯游击达云修缮其城,“补加砖蝶,增建敌楼”。后兵备刘敏宽亦加补修。清康熙十七年(公元1678年),又开西门,名安阜门。到了清雍正三年,被改为碾伯县。民国十八年青海建省,改碾伯县为乐都县。碾伯应该说是乐都的旧称,乐都承袭了碾伯,碾伯即乐都,乐都即碾伯。

据近代有关学者考证,“碾伯”一词为古羌语或藏语,汉语意为“山神”。对这一观点,我是持认可的态度。在果洛藏族自治州久治县有一座山,当地人称之为年保玉则,这里流传着藏族英雄史诗中格萨尔王的故事。“年保”和“碾伯”均为藏语发音中“山神”之意,二者只不过是同一个藏语发音的两种书写方式而已。

这样的地名的命名方式,其实并不鲜见。在我国浩如烟海的地名中,几乎每一个命名都有一个优美的故事,或者一段动人的传说,积淀着一定的文化内涵。故而,许多地名都取自民间传说,半真半假、亦真亦幻,主要是寄托了人类对幸福生活的一种美好向往。就拿乐都区马营乡的龙床村、昆仑村、龙王岗村来说,虽然这里山大沟深、土地贫瘠,一个个独具神话气息的地名,却蕴含着古人对这片土地的深情厚谊。

逐水而居的生存之道

碾伯这一地名的产生、发展和演变,无疑与民族的生活习惯、生产方式等紧密相连,都带有地域特点和民族习惯的烙印。

在当地人的方言中,“碾伯”一词的发音为“碾白”,究其原因又有深意。乐都古方言中,“白”和“北”发音相同,“碾白”也有可能是“碾北”的意思。

湟水河是黄河上游的一条支流,发源于海北藏族自治州海晏县的包呼图山。湟水河流域气候宜人、土地肥沃,孕育了高原千年文明。“湟水”一名源远流长,最早出于汉代典籍。《水经注》中称之为湟水,有“出祁连山下,东流千余里,合浩河。又东入兰州西境,合洮水,入黄河”的文献记载。到了宋代又称宗曲、邈川水、勒且水等。明清时期叫做湟河、洛都水、西宁水、碾伯河、博罗充克克河等。

从这些记载笔者推断,今天我们大概念称谓上的湟水河,在途经乐都段以前有多种叫法,当地人“碾北”的叫法可能源于“碾伯河”的存在。“碾北”就是“碾伯河水之北”的简称。究其原因,不同朝代设立的庄浪分卫、碾伯守御千户所等行政管理机构均在河之北岸,故而才会有这一地名的吧。

中国地名文化的底层铺垫,与自然环境和人文地理有着密切的联系。人类与自然界在长期的斗争和漫长的适应中,逐步找到了生存的技巧,从而也慢慢掌握了生存的法则。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逐水而居、向阳而生的生产、生活规律被湟水谷地的先民准确拿捏。碾伯河之北的生存区域,能享受充分的阳光滋润,“临水而居、择水而憩”几乎是所有生命体生存与繁衍的本能,又是人类亲近自然的本性,亦是亘古不变的梦想与追求。

鸟瞰中国大地,类似“碾北”这样的地名可谓是屡见不鲜。洛阳,意为洛水之北;淮阴,意为淮水之南;湖北和湖南是以洞庭湖作为南北方向的行政区划命名;河南和河北是以黄河为分界命名的;山东和山西是以太行山为方位而命名的;青海南山,也是由于地处青海湖南岸而得名……

多元融合的文化路径

在碾伯地区的方言中,我们不仅能窥见承载着大量历史事实的地域印记,而且会发现某些不属于当地的词汇融合了进来。这些方言的保留和传承,可以为我们提供理解当地乃至青海历史上不同民族之间相互交流融合的文化路径。

《红楼梦》《水浒传》等经典文学著作中,常常能看到碾伯方言的身影。如:姑舅(姑表兄弟)、挫磨(折磨)、勤谨(勤快)、知事(懂事)、撩乱(忙活)、扎挣(挣扎)、顶缸(顶替)、款款(轻轻地)、心疼(好看或可爱)等等。从这些词语中不难看出,碾伯方言的形成与历史上青海的人口迁移关系密切。因为,说到青海汉族的来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观点:来自南京的珠玑巷。这些方言的保存,也能从一个侧面证明这一观点。

同时,在碾伯方言中还夹杂了很多民族元素的成分。“朵罗摇着巴郎子啊。”“朵罗”是蒙古语,意为脑袋,“巴郎子”一般是指货郎手中的拨浪鼓;“今天婚事上的夹麻是谁哈?”“夹麻”是藏语,意为厨师;“我看哈你俩邦间呗。”“邦间”是土族语,意为差不多;“我看哈你就是个麻楞子。”“麻楞”是蒙古语,意为神志不清;“这点海纳花儿长着就好看啊!”“海纳”是阿拉伯语“罕娜”的音译,指凤仙花;“人家杠趟着来了。”“杠趟”为藏语,意为徒步。这些话语明显是在多种语言的环境中,吸收了当地少数民族语言的许多成分,长期频繁的交际而产生的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的一种语言现象,与汉语其他方言在语音、词汇、语法等方面有了一定差异,也拥有了自己独特的方言特色。

在这里需要着重说明一下,碾伯地区的方言是青海方言的组成部分之一,它并不是孤立存在的,也不是独树一帜的,而是融合在了大语言环境之中。

绚丽绽放的艺术之花

翻看碾伯的历史,从遥远的史前文明开始,历朝历代的典籍中都有关于它的记载,众多历史名人都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故事。

乐都被誉为“河湟地区文化大县”。最好的佐证便是曾经培育出诸多河湟名士的凤山书院。何泽著,这位曾在碾伯任职不足十年的知县,开乐都教育之先河,可谓功不可没。乾隆二十四年,他曾在今天碾伯街道的文庙旁创建了一座书院。

湟流在前,凤山在后。地处这样一处风水宝地的凤山书院,和那些从书院走出的众多文生秀士一起,对“人杰地灵”一词作了最好的诠释。当我们历数从凤山书院走出的举人、贡生时,许润、吴栻、傅化鹏、谢善述等名字,在河湟地区都可以说得上是流芳千古了。

吴栻这位清代时期的青海诗人,乾隆五年(公元1740年)生于乐都的一户贫寒人家。他天资聪颖,刻苦好学,16岁便考中秀才。但是,命运之神并没有青睐他,在仕途上他一无所获,一生只留下了大量的诗歌,这些诗歌具有边塞诗的真味,是我省早期著名诗人之一。类似吴栻这样的文人,对碾伯来说是一笔巨大的文化财富。

碾伯的文化传承,与其地理位置也有着巨大的关系,这里曾是唐蕃古道和古丝绸之路南线的一处重要驿站。汉三老赵宽碑、南凉古都遗址、西来寺、关帝牌坊等都是闻名省内外的珍贵历史文化遗产;西来寺珍藏的“水陆佛像画”,距今已有400多年的历史,早在1966年被中国文物局认定为国家一级文物,是集我国古代佛教、道教、儒教三教题材为内容的一种创作形式;闻名省内的“亭子”、高跷、“竹马子”等民间文化艺术更是一绝,它们是传统文化活动中的重头戏,也是乐都民间社火中最优秀、最有艺术价值的节目。

碾伯地区的民间文化艺术形式可谓浩如烟海,在此仅以“九曲黄河灯阵”来举例说明吧。

《封神演义》中的“三姑计摆黄河阵”一节中曾讲到,三霄娘娘为了替兄赵公明报仇,摆下黄河阵与姜子牙斗法。今天,遗留在碾伯的“九曲黄河灯阵”,很可能起源与原始的巫术祭祀活动,祈福禳灾的观念至今积淀在了大家的心底深处。春节是农耕文明的产物,它的文化内涵是天地人之间的和谐,强调人与自然界的亲和关系。因而,春节比其他节日更为集中地储存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诸多元素,“九曲黄河灯阵”就是这个众多元素中的一点。

每年春节,由七里店、马家台等村联合举办这一活动。负责摆灯阵的人叫“灯把式”,他的手中有流传保存下来的图纸。根据《乐都县志》记载,灯阵是按照“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成九宫”设计的。东门入,西门出,中有三条街相连,每座城中有一高杆,上悬明灯神幡,代表一个神位。据说,从空中俯瞰,九曲黄河灯阵好似一朵莲花,黄蕊、红瓣、绿叶,似同一幅图画。

曾获批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九曲黄河灯阵”,是一项男女老少都乐意参加的群众性娱乐活动,尤其是在农历正月十五晚上,总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天上月明星稀,阵中的灯笼灯光绰约,一派迷幻景致。“转转黄河圈,能活一百年。”“转转天灯杆,全家保平安。”这些民间谚语,无不寄托着群众对健康幸福生活的美好向往。

岁月积淀的文明结晶

河湟文化是黄河上游历代先民生产生活中积淀的文明结晶,是在中华文明历史演进中形成的值得珍视的文化。世居在碾伯的各民族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共同生存、共同生产、共同开发、共同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河湟文化。今天,拔地而起的河湟文化博物馆,保存并记载了人类文明或历史延续的文化符号,陈列其中的一件件锈迹斑斑的劳动工具或宗教仪器,展示着高原先民曾经拥有过辉煌和历史。

河湟文化博物馆,这一传承河湟文化精神的宝库,从2017年开始选址,第二年开工建设。历时六年的倾心打造,2022年3月份,开始面向公众开馆。

“虽然我们不能人为延伸生命的长度,但却可以延伸生命的宽度。”带着瞻仰的崇拜之情行走在河湟文化博物馆的各大展厅时,我想到了这样一句老话。在这里,不同的收藏理念和展品来源赋予了它完全不同的风貌,古代和现代双重元素的水乳交融,无形中折射出了一个国度、一个地域、一个城市的精神文化厚度。

今天看来,河湟文化博物馆的意义不仅仅在保障公民基本文化权益,提高公民文化素养,加强公民思想道德建设方面所起到的积极意义。更大程度上来说,它是站在保护发展黄河全域文化的高度在看海东,是从不断延续黄河文化千年神韵的视角促发展。而且,也是努力实现源头黄河文化与下游黄河文化的协同、自然生态承载力和文化发展生产力协同的文化之源。

鸟瞰碾伯,它夹峙在胜番沟、羊肠子沟、双塔营沟、孥目赤沟等几条沟壑之中。分布在湟水河阴阳两岸的茫茫南北群山中,马场山、松花顶、桌子山等山脉孕育了丰富的水系。由于冰雪融化的补给或日常降水的汇集,一条条溪流沿着地势从不同的沟壑中源源不断地注入湟水河。相对于我省境内来说,充沛的水源、丰富的植被、优越的地理位置,再加上自古以来就是“青海道”上的主要驿站等多重原因,今天的碾伯成了高原先民早期生活、贸易的绝佳场所,河湟文化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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